磷粉的毒性逐渐消减,陈迹半阖眼眸,望不清眼底的神色。
他周遭阴郁着粘稠的氛围,不止是受伤后的疲惫,还有几分廖无边际的空旷。
半跪在那儿,如果没有抱住什么,只感觉风袭过他的胸膛。
此时此刻,心脏成了最大的风口。
所以,他只能紧紧抱着楚染爱。
风口被填上,心中的荒原长满野草,他这次却不愿再拔去。
那双浅色的瞳仁,恐惧、柔弱、依赖地看着他时,陈迹知道自己这辈子真的完蛋了。
事到如今,什么错都怨楚染爱。
是楚染爱毁了他的人生,也是他毁了楚染爱的人生。
另一边的阿雅幽幽转醒,脸色苍白,身姿摇摇欲坠。
“……它们死了吗?”
陈迹没有心情回答她。
楚染爱吸吸鼻子,声音带着点儿闷,“阿雅,对不起。”她用手捂住嘴唇。
话音刚落,她突然僵住了身子,微微睁大眼睛,不可置信地看着自己的手心。
上面不知何时沾上了磷粉。
强烈的恐惧和慌乱中,身体分泌的激素令她忘记了磷粉落在身上时的疼痛。
现在安全了,激素消退,她才发现自己中毒了。
“你中毒了!!”
阿雅连滚带爬,紧紧握住她的手。
“解毒的呢?你还有吗,你们是怎么给我解毒的!”
楚染爱摇摇头,“没有了。”
“怎么会……”
阿雅坐在地上,短裙下的大腿被草叶划出条条红痕,白皙的脸上泪水横流,双方的不同之处仅有颜色区别。
泪痕是透明的,血痕是鲜红的。
陈迹抬起头,显然才刚刚回过神,盯着楚染爱逐渐苍白的脸颊,眼瞳微颤。
楚染爱咳出一口鲜血,只觉得浑身上下的力气消失了,连抬手蹭蹭陈迹的力气都没有。
弥留之际,她气息虚弱。
“老公,我还有好多话想对你说,不过我最想说的还是……”
她将嘴唇凑近他的耳朵。
“我喜欢你。”
“还有阿雅,很抱歉给你添了这么多麻烦。”
阿雅落泪,“不,你不要这么说。”
楚染爱呼吸急促,闭上眼睛,脑袋一歪死了过去。
阿雅瞬间大哭起来,心脏抽搐般的疼痛,突如其来的这几天里,她失去了闺蜜,闺婿随闺蜜而去,没想到刚认识没多久的朋友也死了。
现在只剩下她了。
陈迹抱着楚染爱的尸体,低头不语。
然后,楚染爱忽然睁开眼睛,一双眼睛无比锐利,直直看向了陈迹。
“让我看看,是谁没哭?!”
答案是陈迹没哭。
“都死了还要搞抽象。”陈迹无语,“我都快无语地笑出来了。”
“这可不是你找借口的理由,你竟然没哭?”
“你会不会死,我比任何人都再清楚不过了。”
搞笑,要是楚染爱这么容易就死了,那他受过的苦算什么。
算他命苦吗?
“阿雅,惊喜吗?”她转头看向阿雅。
阿雅愣在原地,大脑宕机中。
当她意识到楚染爱确实没死后,开始更加怀疑人生观和世界观。
她怀疑自己是眼瞎了,也没有搞明白楚染爱为何又突然活了。
难不成她压根没事,只是开个玩笑?
“我需要……缓缓。”
阿雅虚弱一笑,捂着额头将自己团成一团。
“青蝶临走前留了一句话。”陈迹靠在楚染爱身上,“它说明年见。”
阿雅一听,先是抬起眉毛,随即瞬间明白了它的意思,瞬间张开了嘴唇,上下唇瓣无法合上。
明年见?
岂不是明年她又要见到那两只诡异的蝴蝶。
可又是在瞬间,阿雅意识到了自己先前的猜测全都是错误的。
青蝶和鬼蝴蝶,或许根本不是她想象中的邪恶虫子。
而是……
“蝴蝶妈妈显灵了?”
“只是孵出来的蛋而已。”陈迹回答。
它们是从蛋里孵出来的虫子,年年如此,事从未变过。
同样,它们也继承了蝴蝶变态的基因,可以变成各种各样的生物,也可使人变化。
“是的,不错。”她喃喃自语,“世间万物,蝶生蝶变蝶灭。”
她笑了起来,突然顿悟,身上的稚嫩陡然褪去,整个人犹如焕然一新,隐隐明白了某些规律。
倒显得大彻大悟,轻松自在。
这一刻的阿雅,眼神坚定地无以复加。
她比曾经更像是一位泠然的圣女。
“我明白了。”她深吸一口气,站起身来,整个人熠熠生光,“那就明年见吧。”
三人相互对视一眼,仿佛明白了分别近在眼前,阿雅立刻先一步开口了。
“你们初来乍到的时候,我忙着准备祭祀,没亲自准备牛角酒。”
“若是要离开,还请给我一个机会。”
阿雅行了一礼,抬眼看向两人,目光恳切,
他们点头应下。
所谓牛角酒,是苗族较为重要的敬酒礼仪,主要在重要节庆或贵客来访时,才会拿出牛角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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