守序人的身影如烟消散,留下的指示却如同黑暗中唯一的灯塔。司溟的道基之伤被暂时压制,但龙珠上的裂痕依旧触目惊心,如同精美瓷器上的蛛网,随时可能彻底崩碎。那虚无道痕如同附骨之疽,蛰伏在经脉深处,蚕食着他的生机与修为。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神魂撕裂般的痛楚,但他金色的竖瞳中,却燃起了不同于以往冰冷寂灭的火焰——那是对生的渴望,对守护身边之人的执念。
“陨星海……我们必须尽快赶到那里。”林夕搀扶着司溟,语气坚定。她脸色苍白,魂力因之前强行沟通轮回镜而损耗巨大,但眼神清亮,充满了不容置疑的决心。守序人那句“以情补道,寂灭生情”如同种子,在她心中生根发芽。她相信,只要两人同心,定能闯过此劫。
墨白与彩儿亦是神色凝重。虚无之主的威胁如同悬顶之剑,三日之期,分秒必争。
四人略作调息,便再次启程。根据守序人留下的大致方位与轮回镜的模糊感应,陨星海位于这片破碎天地的极西深处,那是一处连上古神灵都轻易不愿涉足的禁忌星域。
一路西行,天地愈发荒凉。虚空中漂浮着巨大的星辰残骸,有些仍在燃烧,散发出最后的光和热;有些则冰冷死寂,表面布满撞击的坑洞与撕裂的峡谷。时空乱流如同无形的利刃,肆虐穿梭,偶尔还有被虚无气息侵蚀、失去理智的星骸巨兽咆哮着冲来,皆被司溟以重伤之躯强行催动寂灭龙元,配合林夕的轮回镜光与墨白彩儿的辅助,艰难击退。
司溟的状态极差,每一次动用力量,龙珠的裂痕便会蔓延一分,脸色也随之灰败一分。林夕看在眼里,痛在心间,却只能将更多精纯的至阴本源与轮回之力渡入他体内,勉力维持着他的生机,同时紧守灵台,不断参悟轮回镜中关于修复道基与对抗虚无的零星信息。
数日后,一片无法用言语形容的壮阔景象出现在眼前。
那是一片无垠的、由无数破碎星辰汇聚而成的“海洋”。巨大的星骸如同岛屿般漂浮,小的则如同沙砾,缓缓流转。星骸之间,弥漫着七彩的、蕴含剧毒与混乱能量的星尘迷雾,更有点点如同鬼火般的星辰精魄在游荡、哀嚎。海洋的中心,隐约可见一个缓慢旋转的、吞噬一切光线的巨大黑洞漩涡,散发出令人心悸的吸力与毁灭波动。这里,便是陨星海!是星辰的坟墓,也是混乱与机遇并存之地。
“星晷的感应……在那边!”林夕指向星海深处,靠近那恐怖黑洞漩涡的边缘区域。轮回镜传来微弱的共鸣,指引着方向。
然而,越是靠近,阻力越大。混乱的星辰引力撕扯着空间,星尘迷雾腐蚀着护体灵光,更有一些强大的星辰精魄,本能地攻击着一切闯入者。司溟不得不再次强提龙元,寂灭领域收缩至极致,艰难开辟道路。他嘴角不断溢出的金血,染红了胸前的衣襟。
“司溟!”林夕心痛如绞,恨不得代他承受所有痛苦。
“无妨……撑得住。”司溟咬牙,金瞳中闪烁着倔强与狠厉。他不能倒在这里,为了她,也为了那渺茫的生机。
终于,在穿越了一片极其危险的碎裂星带后,前方出现了一片相对平静的区域。一块巨大无比、堪比山岳的暗蓝色星辰核心残骸,静静悬浮在黑洞漩涡的边缘。残骸表面相对平整,中心处,矗立着一座古朴的、由不知名暗金色金属构筑而成的巨大仪器。
仪器呈圆盘状,边缘刻满了繁复到极致的星辰轨迹与时光刻度,中心是一根倾斜的、指向黑洞漩涡的指针。指针缓缓转动,每转动一格,周围的时空都产生细微的涟漪。仪器表面布满斑驳的岁月痕迹,却依旧散发着恒定、精准、仿佛执掌着这片星海时间流速的浩瀚伟力!
正是星晷!
“找到了!”林夕眼中爆发出惊喜的光芒。她能感觉到,星晷与轮回镜之间,存在着某种深层次的联系。
然而,就在四人即将靠近星晷之时,异变陡生!
星晷周围的虚空,突然扭曲起来!数道强大而阴冷的气息,毫无征兆地出现,将星晷团团围住!为首者,是一名身着幽冥鬼帅铠甲、面容笼罩在阴影中、气息赫然达到炼虚初期的强大存在!他身后,跟着数名实力均在化神后期的幽冥战将!更令人心悸的是,在这些幽冥修士身旁,还站着两名身披星光长袍、眼神空洞、周身散发着与星辰精魄同源却更加精纯强大气息的“星灵”!
“幽冥地府的人?还有被控制的星灵?”墨白脸色剧变,“他们怎么会在这里?还挡住了星晷!”
那为首的幽冥鬼帅,目光扫过司溟四人,最终落在林夕手中的轮回镜上,发出沙哑阴森的笑声:“奉虚无之主法旨,在此恭候多时了。轮回镜主,至阴之体,还有你这条半死不活的寂灭小龙……束手就擒,献上轮回镜,可入虚无,得享永恒寂灭。负隅顽抗,形神俱灭!”
竟是虚无之主早已布下的埋伏!它竟能驱使幽冥地府的强者与被污染的星灵!
司溟将林夕护在身后,金瞳冰冷地扫过对方,心中沉到谷底。若是全盛时期,他无惧一战,但此刻道基重伤,实力十不存一,面对一名炼虚、数名化神以及两名诡异星灵的围攻,胜算渺茫!
“想要镜,自己来拿!”司溟声音沙哑,却带着不容侵犯的威严,寂灭龙元虽弱,气势却不减分毫。
“冥顽不灵!杀!”幽冥鬼帅厉喝,手中幽冥战戟挥动,引动滔天死气,化作一条咆哮的冥龙,直扑司溟!其余幽冥战将与星灵也同时出手,死光、魂锁、星辰爆裂种种攻击,如同天罗地网,笼罩而下!
“护住林夕丫头!”墨白怒吼,现出九头巨蟒真身,喷吐玄冥真水,迎向一名星灵。彩儿也化作灵鲤,拼死辅助。
司溟强提最后一口气,龙吟震天,不顾道基崩碎的风险,强行催动所有龙元,化作一道决绝的黑色闪电,迎向那炼虚鬼帅!他知道,这是唯一的生机,必须为林夕争取启动星晷的时间!
“轰!”
惊天碰撞!司溟的龙元与鬼帅的死气狠狠撞在一起!他本就重伤,如何是炼虚境的对手?龙鳞瞬间炸裂,鲜血狂喷,整个人如同断线风筝般倒飞出去,龙珠上的裂痕骤然扩大,几乎要彻底碎裂!气息瞬间萎靡到了极致!
“司溟——!”林夕发出撕心裂肺的哭喊,不顾一切地冲向他。
“启动……星晷……”司溟用尽最后力气,对她传音,金瞳中满是决绝与催促。
林夕泪如雨下,心如刀绞,但她知道,此刻不是悲伤的时候!她猛地转身,将无尽的悲痛与愤怒化为力量,双手捧起轮回镜,将全部魂力与至阴本源注入其中!
“轮回为引,星晷为凭,时空之路,开!”
轮回镜爆发出前所未有的璀璨光芒,镜光如同桥梁,瞬间连接到了星晷中心!星晷受到同源之力激发,剧烈震颤起来,表面的星辰轨迹逐一亮起,指针开始疯狂旋转!一道由无数星光符文构成的光门,在星晷上方缓缓开启!光门之后,是扭曲变幻的时空通道,散发出轮回源地的气息!
“拦住她!”幽冥鬼帅大惊,想要阻止。
“你们的对手是我!”墨白拼死阻拦,与彩儿死死缠住几名敌人,但已是险象环生,伤痕累累。
林夕看了一眼重伤濒死、却依旧用眼神催促她快走的司溟,又看了一眼浴血奋战的墨白和彩儿,银牙几乎咬碎。她不能丢下他们!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异变再生!
那两名原本眼神空洞的星灵,其中一名,眼中突然闪过一丝极其微弱的、挣扎的清明!它猛地调转方向,一道纯净的星辰之光不是攻向林夕,而是射向了那名炼虚鬼帅!
“叛徒!”鬼帅又惊又怒,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击打了个措手不及!
机会!
林夕眼中厉色一闪,不再犹豫!她全力催动轮回镜,镜光卷起重伤的司溟、墨白和彩儿,化作一道流光,冲入了星晷开启的光门之中!
“休想逃!”鬼帅怒吼,一戟震开那名“反水”的星灵,狂暴的死气化作巨掌,抓向即将闭合的光门!
眼看巨掌就要触及光门——
“嗡!”
星晷猛地爆发出最后一股强大的时空之力,将鬼帅的死气巨掌震散!光门彻底闭合,消失无踪。只留下星晷表面光芒黯淡,指针停止了转动。
“废物!”幽冥鬼帅气得暴跳如雷,却无可奈何。他阴沉地看向那名眼神重新恢复空洞的星灵,以及远处那片吞噬一切的黑洞漩涡,冷哼一声:“哼,逃进轮回源地又如何?不过是换个墓地罢了!我们走!”
幽冥众将与星灵身影缓缓消散。
陨星海重归死寂,唯有那巨大的星晷,依旧静静矗立在黑洞边缘,仿佛在等待着下一个开启时空之门的“有缘人”。
而此刻,穿过光门的林夕四人,正经历着天旋地转的时空穿梭。林夕紧紧抱着气息微弱如游丝的司溟,感受着他逐渐冰冷的体温,泪水模糊了视线。
“司溟,撑住……我们到了……轮回源地就在前面……我一定……一定会救你……”她的声音,在扭曲的时空中,带着无尽的悲伤与不容置疑的坚定,飘散开去。
新的绝境,亦是最后的希望之地——轮回源地,就在前方。而生与死,希望与绝望,都将在那里,迎来最终的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