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阳光刚爬上窗台，我正蹲在客厅地毯上叠宝宝的小衣服。江逾白坐在沙发边看手机，手指滑动屏幕，神情认真得像在审一份合同。
他昨天说要去报育儿课，我以为是随口一提。没想到今天一早，他就打开邮箱回了几封确认函，还把课程表同步进了日历。
我收好最后一件连体衣，顺手拉开他放在茶几旁的公文包，想帮他整理一下资料。夹层里露出一个硬壳笔记本，封面工整写着一行字：《育儿课学习记录·第一册》。
我抽出来翻开，第一页就是一张手绘的思维导图，标题是“新生儿哭闹类型学分类”。下面分了三大支，每支又细分出十几项，旁边标注着发生概率、持续时间、常见诱因，甚至还有应对策略的优先级排序。
我忍不住笑出声：“连‘打嗝频率’都要建模？”
翻到第二页，“睡眠周期波动曲线”画得跟股市走势图似的，横轴标着小时，纵轴是清醒度指数。他在备注栏写：“凌晨三点十七分易醒，需提前五分钟轻拍背部。”
这数据精准得让我有点发愣。我记得那次她半夜哭，他抱着哄了整整四十分钟，中途没看一眼手机，也没问我能不能交给保姆。他就站在婴儿床边，一只手托着头，另一只手轻轻拍，节奏一点没乱。
我又往后翻。第三页是“辅食营养公式”，列出了铁、锌、维生素D的日均摄入量，还配了换算表。第四页贴着一张打印的牙齿生长图，每个阶段对应的咀嚼能力都被标红加粗。
看到最后一页时，我停住了。
那里用红笔写了四个字：“缺失模块”。
下面是一行小字：“母亲情绪安抚机制——待实践验证。”
我没有合上本子，而是盯着那句话看了很久。
原来他不是不懂。他是不知道该怎么表达，才试着用这种方式靠近我。
我拿着笔记走到沙发边，故意扬高声音：“江同学，你这笔记很全面。”
他抬头看我，笔还在手里。
“但漏了最关键的一课。”
“哪一课？”他问。
我眨眨眼：“怎么哄妈妈开心。”
他放下笔，没说话，只是站起身。动作不急，却带着一种熟悉的压迫感。他解下领带，仍是那条深蓝色的，和结婚那天戴的一样。
我后退半步：“你干嘛？”
他走近，将领带绕过我的手腕，在背后打了个结。松而不紧，刚好卡住我的动作。
“那请江太太现场教学。”他低头，声音压得很低，“如何让妻子脸红。”
我手腕一挣，没挣开，抬头瞪他：“这是绑架。”
“是实操课。”他吻了一下我的额角，温热的呼吸扫过眉心。
窗外的光斜斜地照进来，落在他的肩上。我闻到他身上淡淡的雪松味，是他惯用的香水，不浓，但一直都在。
“你记这么多数据，真能用上？”我低声问。
“不一定。”他说，“但我知道，你哼歌的时候尾音会上扬0.3秒，她就安静了。这种事，系统不会告诉我，我只能自己记。”
我心头一软。
他从来不说“我爱你”，但他会为我女儿凌晨三点的哭声做趋势分析；他会把我无意识的小动作写进观察日志；他会把一条被口水浸湿的领带洗干净，收进抽屉。
现在他又坐进课堂，认真听老师讲“亲子依恋理论”，写下密密麻麻的笔记，只为搞懂我为什么有时候累到一句话都不想说。
“其实你早就学会哄我了。”我说，“从你记得我不吃香菜那天起。”
他看着我，眼神很静。
“那你愿意教我更多吗？”他问。
“教你什么？”
“教你不在的时候，我该怎么让自己也像个合格的母亲。”我说。
他摇头：“你一直都是。”
我没再说话，只是靠在他怀里。他的心跳很稳，像是能把所有慌乱都抚平。
过了会儿，他松开领带，重新系好，动作一丝不苟。然后拿起笔，在笔记本最后一页添了一行新内容。
我凑过去看。
“实操记录一：使用领带束缚手腕，成功引发妻子面部潮红反应。结论——非暴力控制手段可作为情感互动补充方案。”
我抬手打他肩膀：“你瞎写什么！”
他躲开，嘴角扬起一点弧度：“学术严谨。”
“你还笑？”我伸手去抢本子。
他一手护住笔记，另一只手揽住我的腰，把我往怀里带。我重心不稳，跌坐在他腿上。他顺势环住我，下巴搁在我肩上。
“林溪。”他叫我的名字。
“嗯？”
“下次上课，你能来旁听吗？”
“为什么？”
“因为案例讲解需要真人示范。”他说，“而且，主讲人是你。”
我转头看他，他眼神认真，没有开玩笑的意思。
“你是说……我当讲师？”
“你比任何专家都懂她。”他说，“也比我懂怎么让你自己轻松一点。”
我忽然觉得眼眶有点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