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幼薇的身影消失在门后。
王振华收回目光,房间里暧昧旖旎的气氛,随着那声清脆的关门声,瞬间消散得无影无踪。
胡坤和李响从隔壁房间走了出来,他们一直守在那里,寸步不离。
“华哥。”
两人齐齐喊了一声。
王振华嗯了一声,走到衣柜穿好衣服。
“走,去公司看看。”
……
半小时后,黑色的奔驰停在了振华安保公司的楼下。
王振华带着李响和胡坤推门而入。
公司大厅里,经过一晚上的休整,气氛比昨天好了许多,但依旧弥漫着一股压抑。
兄弟们身上的伤口已经处理过,但那股子从骨子里透出来的颓丧,却不是包扎一下就能好的。
看到王振华进来,所有人都挣扎着想要站起来。
“华哥!”
赵龙第一个迎了上来,脸上还带着几分愧疚。
“都坐着,有伤的别乱动。”
王振华摆了摆手,视线扫过全场。
他能清楚地看到每个人脸上的不甘和憋屈。
昨晚的一战,他们虽然一个人没折,但终究是败了,是被人用阴招给打退的。
对于这群血气方刚的汉子来说,这比杀了他们还难受。
王振华径直走到赵龙面前,拍了拍他的肩膀。
“还在想昨晚的事?”
赵龙低下头,声音很闷:“华哥,我……”
“行了。”王振华打断他,
“我昨晚就说了,这事不怪你。是我小看了潮汕帮的无耻。”
他顿了顿,提高了音量,确保大厅里的每一个人都能听到。
“从今天开始,一直到我下命令为止,所有人,都给我老老实实待在公司里。”
“不准外出,不准惹事,更不准私自去找潮汕帮的麻烦。”
这话一出,全场哗然。
一个脾气火爆的年轻人忍不住站了起来:“华哥!为什么?难道我们就这么算了?我兄弟的伤就白受了?”
“是啊华哥!这口气我咽不下去!”
“不报此仇,我睡不着觉!”
此时大伙群情激愤。
赵龙也急了:“华哥,兄弟们都憋着一股劲儿,您这时候让我们缩起来,大家不服啊!”
胡坤站在一旁,也是一副跃跃欲试的模样,他被那个叫阿正的家伙打伤,心里也窝着火。
只有李响,依旧面无表情地站在王振华身后。
王振华抬起手,往下压了压。
喧闹的大厅,瞬间安静下来。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他身上,等待着他的解释。
“我知道你们不服,我也知道你们想报仇。”
“但是,现在不是时候。”
他环视众人,提出一个问题。
众人面面相觑。
王振华继续说道:“很快,整个深城的治安系统,都会有一次大地震。无数人要被撸下来,无数人要被抓进去。”
“在这个节骨眼上,谁冒头,谁就是被抓出来顶罪的典型。”
“我让你们待在这里,不是当缩头乌龟,是为了保护你们。”
“潮汕帮的账,我们当然要算。但不是现在。”
“我们要等,等这场风暴过去,等他们自顾不暇的时候,我们再出手,一击致命!”
一番话说得众人哑口无言。
他们虽然冲动,但不是傻子。
华哥的话里,透露出太多他们无法理解的信息,但他们听懂了一点。
深城要出大事了。
而这件事,很可能就是华哥在背后推动的。
想到这里,众人心中的那点憋屈,瞬间变成了期待。
赵龙恍然大悟:“华哥,我明白了!”
“明白就好。”王振华点了点头,
“把兄弟们安顿好,伤的养伤,没伤的就给我好好训练。养精蓄锐,等我的命令。”
“是!华哥!”
赵龙重重地点头,声音里充满了干劲。
……
与此同时。
一辆的士停在了广西省府办公楼门口。
李幼薇下车后一路心急火燎,几乎是小跑着冲进了那栋象征着权力核心的办公楼。
在父亲秘书的引领下,她来到了最顶层那间宽大而肃穆的办公室。
李建业正坐在巨大的红木办公桌后,批阅着文件。
他穿着一身简单的白衬衫,戴着一副老花镜,看上去就像一个寻常的邻家大叔。
但那股不怒自威的气场,却让整个办公室的空气都显得有些凝固。
“爸。”
李幼薇快步走过去,将那个用油布包裹得严严实实的账本,放在了桌子上。
李建业推了推眼镜,抬起头。
他没有立刻去看那个账本,而是先打量了一下自己的女儿。
“没受伤吧?”
“我没事。”李幼薇摇头,催促道,
“您快看这个。”
李建业这才将目光移向那个包裹。
他解开油布,露出了里面那本黑色的硬壳账本。
他翻开了第一页。
办公室里,只剩下纸张翻动的沙沙声。
李幼薇紧张地站在一旁,连呼吸都放轻了。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
李建业翻页的速度,越来越慢。
他脸上的神情,也从最初的平静,逐渐变得凝重,最后,化为一片前所未有的严肃。
当他合上账本的最后一页时,整个人的气息都沉了下来。
他摘下眼镜,用手指揉了揉眉心。
“胡闹!”
他低喝一声,让李幼薇心头一颤。
“爸,这上面记录的……”
“我看到了。”李建业打断她,
“我问你,这东西,哪来的?”
李幼薇咬着嘴唇,没有说话。
李建业重重地叹了口气。
他站起身,走到窗边,看着外面。
“你知不知道,你拿回来的不是一本账本,而是一个炸药桶?”
“这个炸药桶一旦引爆,整个广东,从上到下,要倒下去多少人?”
“这已经不是简单的反腐,这是一场你死我活的斗争!”
李幼薇被父亲话里的严重性惊呆了。
“那……那怎么办?”
“从现在开始,你给我老老实实地待在省城,哪里都不许去!”
李建业转过身,用一种不容商量的口吻命令道。
“手机、电脑,所有能跟外界联系的东西,全部上交。”
“爸!我不能留在这里!李幼薇急了。
“嗯?”李建业冷哼一声,
“你已经暴露在了某些人的视线里。你现在回去有危险!”
李建业走到办公桌前,拿起那部红色的保密电话,拨通了一个号码。
“老领导,是我,建业。”
李建业的声音压得很低,却异常清晰,每一个字都掷地有声。
那是一种下级面对上级时,发自骨子里的尊敬。
李幼薇的瞳孔微微放大。
她的父亲,是执掌一省大权的封疆大吏,此刻却用上了“汇报”的姿态。
电话那头的人,究竟是何等人物?
办公室里静得可怕,只能听到李建业沉稳的声音。
“我这里刚收到一份材料,事关重大,我认为有必要当面向您汇报。”
电话那头似乎问了句什么。
“……情况,比您能想到的任何情况,都更严重。”
短暂的沉默。
“是。我明白保密纪律。我即刻出发。”
“好的,我马上过去。”
“咔哒。”
挂断电话,李建业转过身,目光落在自己女儿身上。
“接下来的事情,已经远远超出了你的想象。你唯一能做的,就是在这里,等着。”
李幼薇张了张嘴,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她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感受到,父亲手中那看似无形,却足以翻云覆雨的权力。
……
深城,一处偏僻的城中村。
阴暗潮湿的出租屋里,弥漫着一股发霉的味道。
许忠义蜷缩在角落里,神经质地听着外面的任何一点风吹草动。
曾经那个在宴会厅里谈笑风生、儒雅从容的商界大亨,此刻像一只丧家之犬,眼中只剩下惊恐。
他手中的一部老式诺基亚手机,是他现在唯一的希望。
他拨通了那个烂熟于心的号码。
电话很快被接通。
“老板。”
电话那头,是阿正虚弱却依旧沉稳的声音。
“阿正,是我。”许忠义的声音沙哑而急促。
“老板,我在。”
“听着,立刻带上里面所有的现金。还有,我让你准备好的那几本护照,全部带上。”
“到黄贝岭的老地方见我,快!我们要立刻去港岛!”
“是,老板。”
阿正没有问为什么,没有丝毫犹豫。
即使他昨晚刚被胡坤重创,胸口的骨头断了好几根,但老板的命令,就是天。
挂断电话,许忠义的身体还在不受控制地颤抖。
账本没了。
顾长青……那个男人的脸,在他脑海里挥之不去。
他很清楚,为了自保,顾长青一定会不惜一切代价,让自己永远闭嘴。
法律的审判还很遥远,但那些人的灭口,随时可能到来。
港岛。
那里是他的根,也是他唯一的生路。
……
太子酒店,总统套房。
王振华刚刚洗完澡,身上只围了一条浴巾。
他给自己倒了一杯红酒,站在巨大的落地窗前。
就在这时,他的手机响了起来。
是张紫怡。
王振华接通了电话。
“华哥,是我,紫怡。”
电话那头,传来一个清甜妩媚,带着几分慵懒笑意的女声。
“我到深城了。”
电话里的声音顿了顿,带着一丝期待。
“现在过来,方便吗?”
王振华笑了。
“当然方便。”
他的声音带着笑意。
“我等你。”
他挂断电话,转身走向落地窗。
窗外,深城的夜景繁华依旧,灯火织成一张巨大的网。
他的手指,轻轻敲击着冰冷的玻璃,发出“哒、哒”的轻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