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下室的白炽灯在红雾里又闪了两闪,最终稳定成冷白色。
林昭昭的手指还悬在手机推送的“日本XX娱乐声明”上,指节因用力而泛白。
屏幕蓝光映得她眼下的青黑更深——这是她连续守在“回声桥”系统前的第七个小时。
机器沉默得像死水,没有新连线,没有异常波动,只有冷却风扇低频嗡鸣,在耳道里织出一层细密的茧。
她肩颈僵硬,指尖无意识抽搐,终于伸手抓向手机,想用一点外界的震动唤醒自己。
就在这时,“日本XX娱乐声明”的标题撞进视线,像一根烧红的针扎进瞳孔。
手机在掌心震动,是小禾的私信提示。
对话框里挤着一串歪歪扭扭的字:“昭昭姐,他们说我是新流量。”末尾的句号被点成了小哭脸,像颗被揉皱的星星。
林昭昭的拇指刚触到“回拨”键,后颈突然泛起凉意——那是她从小跟着奶奶学心理观察时养成的直觉,危险正在逼近。
电话接通的瞬间,她听见电流杂音里传来抽噎声,像被揉成团的纸巾。
“小禾?”
她放轻声音,指腹无意识摩挲着桌角的铜质听筒,那是“回声桥”最早的联络器,磨得发亮的纹路里藏着几十个女孩的声音。
“昭昭姐……”女孩的声音带着浓重的鼻音,“他们说我抄袭千夏姐姐的形象,说我装抑郁博同情……”
停顿里传来压抑的抽气声,“还有人翻出我三年前的微博,说我以前也爱发‘今天也要元气满满哦~’,现在突然变‘可怜’,肯定是演的。”
林昭昭的指甲掐进掌心。
她记得小禾第一次连线时,对话框里全是“超~开心”“大家要幸福呀”的彩虹颜文字,直到那晚她在樱花树下说“我想说一次我的名字”,那些被精心训练的甜腻语气才像剥洋葱般层层裂开,露出底下青生生的疼。
“他们不是在骂你。”她突然开口,声音像浸了温水的棉絮,“他们在怕你。怕你说出的‘千夏姐姐’‘元气满满’,其实都是被教的。”
电话那头安静了两秒,接着是更剧烈的哽咽:“我怕……我又得变回去。”最后几个字轻得像叹息,却撞得林昭昭心口发疼。
她想起金敏珠第一次连线时,用韩语背了二十遍“我很好”才敢说“我想死”——那些被驯化的语言,早就在她们的喉咙里生了根。
挂掉电话时,沈巍不知何时凑了过来。
他的白大褂皱得像团纸,眼下的青黑比三天前更重:“刚截到水军指令源,是镜渊在日本的关联公司。”
他调出监控画面,几十个IP地址像萤火虫般在东京地图上明灭,“他们用的关键词库……和三年前训练甜妹的语料库重叠率92%。”
林昭昭的手指在键盘上翻飞,调出“镜渊”残片里那段未解密的日志。
数据流在屏幕上滚动,突然卡住——原本乱码的字符里,“超~”“呀”“呢”这些语气词像钉子般扎进视线。
“李博士,帮我看看这个。”
她按下视频通话键,日内瓦的晨光几乎是立刻漫过屏幕,李博士的白发被照得发亮,“这些加密日志的关键词,怎么像……”
“像被甜妹语料库替换了。”
李博士推了推眼镜,镜片后的眼睛突然发亮,“不是数据加密,是语言驯化!他们让人用‘可爱’说话,就再也说不出‘愤怒’。”
他的手指敲着桌面,“你看,‘我很难过’会被编码成‘今天的云好圆呀~’,‘我想反抗’变成‘这个冰淇淋融化得好快呢’——当语言被限制在‘可爱’的框架里,真实情绪就成了非法字符。”
林昭昭的呼吸突然急促。
她抓起小禾上周寄来的樱花信,粉色花瓣在台灯下泛着暖光。
高倍扫描仪的红光扫过叶脉时,她的瞳孔猛地收缩——那些被她当作压花痕迹的细痕,竟排列成摩斯密码:“我说了,但我怕被改写。”
“她们早就在用隐秘的方式沟通了。”
她将樱花片举到摄像头前,“小禾在花瓣上刻密码,金敏珠用韩语背反话,马来西亚的B7在信里夹方言谚语……”
沈巍的手指突然在键盘上顿住:“所以‘回声桥’不是在收集证言,是在重建被摧毁的语系?”
“没错。”林昭昭抓起马克笔,在白板上写下“语义破壁”四个大字,“我们要把‘我没事哦~’还原成‘我想死’,把‘我会加油哒!’对应‘他们打我’——当这些伪装语和真实情绪一一匹配,镜渊的加密日志就会自己开口。”
接下来的七十二小时,地下室成了语言战场。
李博士远程标注情绪模组,沈巍编写对比算法,林昭昭翻出近千份连线记录,逐句比对“伪装语”和背后的真实经历。
当“今天的晚霞好漂亮呀~”对应“爸爸又打妈妈了”,当“我最近胖了两斤呢”关联“经纪人不让吃饭”,屏幕上的乱码突然开始流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