漯河奔腾,汪洋桥如巨龙卧波。
当伤痕累累、遍布焦痕与暗红血渍的“镇海”号,引领着同样饱经风霜的“磐石”、“碎礁”以及数十艘征调的大小民船,缓缓驶入陆川码头水域时,时间仿佛凝固了一瞬。
随即,是山崩海啸般的爆发!
“林将军回来了——!!!”
“剿兽司!剿兽司万胜——!!!”
“英雄!英雄啊——!!!”
码头沿岸,河堤上下,汪洋桥头,乃至陆川县城低矮的城墙之上!黑压压的人群如同沸腾的海洋,爆发出震耳欲聋、直冲云霄的欢呼!声浪汇聚成一股肉眼可见的洪流,冲击着奔腾的河水,震得船板都在嗡嗡作响!
万人空巷!真正的万人空巷!
男女老少,商贾小贩,武者匠人,世家子弟,甚至是白发苍苍、拄着拐杖的老妪,都被亲人搀扶着挤在人群最前方!每一张脸上都写满了劫后余生的狂喜、对英雄的无限崇敬、以及对归家儿郎的深切期盼!无数手臂挥舞着,无数帽子被抛向空中,无数热泪夺眶而出!
船队缓缓靠岸。那沉重的、吃水极深的船体,无声地诉说着此行血战的惨烈与辉煌的斩获。甲板上堆积如山的、尚未来得及彻底清理的狰狞海妖材料——闪烁着暗金光泽的巨大甲壳碎片、森白如玉的粗壮兽骨、狰狞扭曲的獠牙利爪、散发着诡异光泽的妖丹、甚至还有那几颗在昏沉天光下依旧流淌着七彩光晕的巨蚌灵珠——在阳光下反射着冰冷而夺目的光泽,如同最耀眼的勋章!
这些价值连城的战利品,在此刻却并非目光的焦点。所有人的目光,都死死地、热切地聚焦在“镇海”号那高耸的艏楼之巅!
林自强立于船首。
他依旧身披那件玄黑大氅,只是此刻大氅之上,沾染了洗不净的暗红血污、海妖的粘液、以及战火的焦痕。甲胄多处破损,露出内里精悍的肌肉线条,上面也布满了纵横交错的细微伤口。他的脸上带着难以掩饰的疲惫,眼窝深陷,下巴上布满青色的胡茬,唯有那双眼睛,依旧如鹰隼般锐利,如同蕴藏着风暴的深海,沉凝而深邃。
他按着腰间的斩浪剑,剑鞘同样沾满血污泥垢,但那暗哑的剑身仿佛能吸走所有的光线,散发着令人心悸的沉寂力量。他的身影并不算特别高大,此刻却如同定海的神针,巍峨如山岳,承载着身后无数道炽热目光的重量!
“爹!”林虎第一个从“磐石”号上跃下,冲到“镇海”号跳板旁,声音带着激动与一丝哽咽。他同样甲胄染血,但气息更加沉凝彪悍,经历了玄武山、湖东的磨砺,少将军的锋芒已然内敛,更显厚重。
石开山、柳无痕、赵镇岳等核心将领紧随其后,踏上码头坚实的土地。他们身上无不带着血战的痕迹,但眼神锐利,气息沉凝如渊,如同出鞘归来的绝世凶兵,引得周围人群又是一阵震天的欢呼!
林自强缓缓走下跳板,踏上了陆川的土地。
人群如同被无形的手分开一条通道。欢呼声渐渐平息,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加深沉、更加肃穆的寂静。无数道目光追随着他,充满了敬畏、感激与无法言说的信赖。
他走到码头空地中央,那里早已被汹涌的人潮围得水泄不通。他停下脚步,目光缓缓扫过那一张张激动、期盼、饱经风霜的脸庞。他看到码头力夫张猛挥舞着拳头,热泪盈眶;看到铁匠学徒王二牛搀扶着老母亲,激动得浑身颤抖;看到那些在湖东、三甲失去家园、被临时安置在此的幸存者,眼中闪烁着劫后余生的泪光;更看到人群中,许多手臂上缠着麻布、神色悲戚的身影——那是金厢、玄武山、湖东、三甲死难将士的遗属……
林自强深吸一口气,那混杂着河水湿气、海风咸腥、以及陆川乡土特有气息的空气涌入肺腑,稍稍驱散了连番血战带来的沉重与疲惫。他缓缓举起手。
整个码头,瞬间落针可闻!只剩下河水奔腾的哗哗声和无数颗心脏激烈跳动的声音。
“陆川的父老乡亲!”林自强的声音不高,却如同洪钟大吕,清晰地传入每一个人的耳中,带着一种历经血火淬炼后的沉凝与不容置疑的威严。
“死亡之海的孽潮,肆虐我海陆川南部海疆!金厢、玄武山、湖东、三甲……数镇遭劫,生灵涂炭,家园尽毁!我陆川子弟,浴血奋战,死伤枕籍!此乃我海陆川百年未有之大劫!”他的声音低沉下去,带着沉痛的哀悼,目光扫过那些悲戚的遗属。
人群中也响起低低的啜泣声。
“然!”林自强的声音陡然拔高,如同利剑出鞘,斩断悲风!“我陆川军民,万众一心!剿兽司将士,舍生忘死!金厢卧牛岭,血战不退!玄武山磐石城,寸土不让!湖东、三甲废墟之上,绝地反击!终将妖潮,尽数荡平!”
“荡平妖潮!万胜!万胜!!”石开山、林虎等将领齐声怒吼,声震四野!
“万胜!万胜!!”人群瞬间被点燃,爆发出山呼海啸般的回应!压抑的悲伤被胜利的狂喜冲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