厉万山冰冷如九幽寒铁的声音——“踏平此城!寸草不留!”——如同丧钟的余音,在海城上空尚未散尽,那如同地狱血海中爬出的扭曲魔军,便发出了震天的嘶吼!
轰隆!轰隆!轰隆!
大地在无数沉重而怪异的脚步践踏下呻吟、颤抖!粘稠的血池翻滚着污浊的气泡,那些形态狰狞、散发着铁皮境乃至玉骨境狂暴气息的异化兽兵,如同决堤的污秽洪流,裹挟着令人作呕的腥风,朝着海城那残破的城墙汹涌扑来!它们的嘶吼不再是野兽的咆哮,而是纯粹的、混乱的杀戮欲望的尖啸!所过之处,草木枯萎,地面被腐蚀出滋滋作响的焦痕!
“放箭!礌石!滚木!挡住它们!”
“大阵!注入元力!撑住啊!”
城墙上,残存的军官嘶声力竭地吼叫着,声音因极致的恐惧而变调。幸存的士兵们红着眼,将所剩无几的箭矢、滚木礌石疯狂地砸下。然而,面对这远比之前兽潮更加恐怖、更加悍不畏死的血池魔军,这点微弱的抵抗如同投入怒涛的石子,瞬间被淹没!
噗嗤!砰!
箭矢射在那些覆盖着粘稠甲壳或扭曲骨板的怪物身上,大多被弹开,只留下浅浅的白痕。滚木礌石砸下,只能砸翻最前面几头怪物,瞬间就被后续涌上的魔军踩成齑粉!更有数头玉骨境的异化兽将,或是喷吐着腐蚀性的毒液酸雾,或是挥舞着缠绕暗影的利爪,轻易地格挡开攻击,甚至直接以蛮力撞向城墙薄弱处!每一次撞击,都让整段城墙剧烈摇晃,碎石簌簌落下!
嗡——!
残存的护城大阵光幕疯狂闪烁,光芒明灭不定,如同风中残烛。县衙深处,主持阵法的林家供奉长老们脸色惨白如金纸,身体因过度透支而剧烈颤抖,嘴角不断溢出鲜血。他们拼命压榨着最后一丝元力,维系着这脆弱的屏障。
林大山站在东门箭楼的废墟最高处,浑身浴血,如同从地狱归来的修罗。他手中的斩马长刀吞吐着青金色的厉芒,眼神锐利如鹰隼,死死盯着那如同移动肉山般逼近的魔军前锋,更锁定着魔军后方,那道如同血色魔神般矗立的身影——厉万山!
厉万山没有动。他覆盖着狰狞重甲的身躯如同磐石般立在血池边缘,金红竖瞳冰冷地注视着战场。海城守军徒劳的抵抗,大阵濒临崩溃的哀鸣,城内绝望的哭嚎…这一切,本该带给他掌控生死的快意。然而,此刻,在那冰冷的面甲之下,厉万山的内心却如同被投入滚油的蚂蚁,充满了焦躁、暴怒和一丝挥之不去的不安!
“该死!该死!该死!” 他在心中疯狂咆哮。
时间!他最缺的就是时间!总舵主屠千绝那如同雷音般的震怒咆哮和明脉境长老那如同深渊般的冰冷注视,如同两道无形的枷锁,死死勒在他的脖子上!一个时辰的倒计时,是他为自己套上的绞索!他必须在这一个时辰内,以最狂暴、最不容置疑的姿态,将海城彻底抹去!用林氏父子的头颅和满城的鲜血,浇灭上峰的怒火!
然而,海城这如同茅坑石头般又臭又硬的抵抗,虽然在他眼中不过是垂死挣扎,却实实在在地在消耗着他宝贵的时间!尤其是那残破的大阵和那个玉骨境圆满的林大山,像两颗硌脚的石头,阻碍着他碾压的步伐!
“为什么还不崩溃!为什么还在抵抗!” 厉万山金红竖瞳中燃烧着暴戾的火焰。他恨不得立刻亲自出手,一掌将整个海城拍成齑粉!但他不能!钢骨境强者亲自下场屠戮一城,动静太大!而且,他隐隐有种感觉,似乎有无数双眼睛,正隔着遥远的空间,注视着这片战场!这让他如芒在背!
是的,炼兽宗此次提前发动,固然有海城拔除羊牯岭据点、打乱部署的被迫因素,但更深层的原因,是看准了南汉国北线战事失利、内侍总管吴怀恩陨落、内部权力结构剧烈动荡、力量空前空虚的天赐良机!
内侍总管吴怀恩,不仅是皇帝心腹,更是南汉宫廷内侍系统的定海神针!他的陨落,不仅让内廷陷入混乱,更直接削弱了拱卫兴王府的巨象军指挥使吴珣的影响力(吴珣同样出身内侍,与吴怀恩关系密切)。女相一系与内侍系统的矛盾因此更加尖锐。大将军潘崇策虽被重新启用,但远在象州前线,分身乏术。整个南汉中枢,正处在前所未有的虚弱期!
在炼兽宗高层看来,此时发动,正是搅乱岭南、浑水摸鱼、为后续大举复出铺路的最佳时机!一个海城的暴露,虽然意外,但在整体“南汉虚弱”的大背景下,似乎是可以接受的代价,甚至可以作为试探南汉反应的棋子!
然而,炼兽宗犯了一个致命的错误!一个源于傲慢和对历史恐惧认知不足的错误!
他们严重低估了南汉国对“炼兽宗”这三个字的警惕和恐惧程度!远远超过了他们对北方楚国战事的关注!
楚国,是外敌。战争,有胜有负,有和谈的可能。
而炼兽宗,是跗骨之蛆!是曾经几乎将整个岭南拖入无边血狱的魔宗!是有着“陆地神仙”恐怖传承的古老噩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