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唯一的生路,就在眼前!” 林大山的手指向残破的城墙,指向那些在寒风中瑟缩、眼中还残留着恐惧的军民,“靠我们自己!靠海城残存的这点力量!还有…靠这满城的血仇和求生的意志!”
他大步走到厅中,目光如电,扫过厅内所有面如死灰的人:“护城大阵虽残,根基尚存!核心符骨碎了七成,还有三成能用!十天!我们只有十天!倾尽海城所有!收集一切蕴含元力的材料!玉石、精铁、兽骨、灵草…哪怕是祠堂里祖宗传下的老物件!拆屋!卖地!砸锅卖铁!修复大阵!不需要完全复原,只需要让它能在关键时刻,爆发出最强的一击!”
“卫所兵员枯竭?” 林大山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不容置疑的铁血,“那就募兵!凡海城青壮,无论出身!凡愿持刀守城者,安家银翻三倍!军饷翻倍!战死,其父母妻儿,由红草堡和我林家,养其一生!告诉他们,钢骨境魔头要来了!要杀光我们所有人!要抢走我们的妻女!要踏平我们的祖坟!想活命的,想保住亲人的,拿起刀!跟老子一起,拼了!”
“粮草军械不足?” 他猛地看向掌管后勤的胥吏,“开县库!不,砸开县库!里面还有多少,全拿出来!向所有家族摊派!告诉他们,城破了,他们的金山银海、良田美宅,都是炼兽宗的!都是厉万山的!现在拿出来买命,还来得及!苏家!” 他目光转向苏家派来协助的长老,“贵府捐献的粮饷是雪中送炭,林大山铭记于心!但如今,生死存亡!恳请苏老太君,再开府库!林家,愿以红草堡百年基业作保!战后十倍偿还!”
他每一个字都如同烧红的铁块,砸在冰冷的地面上,溅起灼热的火星!那强烈的求生意志和破釜沉舟的决绝,感染着厅内的每一个人!
“少堡主说得对!” 苏家长老猛地站起,老脸涨红,“我这就回府禀报老太君!苏家与海城共存亡!”
“对!拼了!横竖是个死,不如跟那魔头拼了!”
“砸锅卖铁!修大阵!募兵!”
绝望的气氛被这滚烫的宣言强行驱散,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悲壮到极致的、近乎疯狂的决绝!
林自强看着儿子,看着他眼中那焚尽一切的火焰,看着他身上纵横交错的伤口,看着他挺直的脊梁。一股难以言喻的酸楚和骄傲涌上心头。他知道,这条路九死一生,甚至十死无生。但,这是海城唯一的生路!
他挣扎着站起身,推开搀扶的林忠。虽然脚步虚浮,脸色惨白,但他挺直了腰杆,如同那棵风雪中的老梅树。他走到林大山身边,声音不高,却带着千钧之力,响彻偏厅:
“大山所言,便是老夫之意!海城存亡,在此十日!凡我海城子民,上至士绅,下至走卒,当同舟共济,共赴死难!此令,即刻晓谕全城!”
他顿了顿,目光投向东南,仿佛穿透了空间,看到了那座同样在炼兽宗阴影下挣扎的县城,沉声道:
“另,以老夫私人名义,再修书一封,八百里加急,送往陆川县尊陈放处。信中只需八字——”
林自强一字一顿,声音清晰而沉重,带着一种跨越山海的悲怆与托付:
“海陆同根,存亡相系!”
海城的白天,在一种悲壮而肃穆的气氛中拉开了序幕。
巨大的告示贴满了残存的城墙和主要街口,上面是林自强的亲笔手令和林大山杀气腾腾的募兵檄文。内容迅速在幸存的百姓中口口相传。
“钢骨境魔头…十天就要杀来了…”
“天爷啊…这…这还让不让人活…”
“少堡主说了,募兵!安家银翻三倍!军饷翻倍!战死,堡主养咱家小!”
“修大阵!要玉石,要精铁,要兽骨…我家还有祖传的一块玉佩…”
“苏家都倾家荡产了!咱们还藏着掖着干嘛?等着魔头来抢吗?捐!老子把给儿子娶媳妇的钱都捐了!”
恐惧依旧存在,但在林家父子破釜沉舟的姿态和苏家等大族带头倾尽家财的感召下,一种更加原始、更加狂暴的力量被激发出来!那是求生的本能!是守护家园的执念!是被逼到墙角后爆发的、要与敌人同归于尽的疯狂!
县衙门口,临时设立的募兵点排起了长龙。青壮们,有面黄肌瘦的农夫,有眼神凶狠的猎户,有家道中落的子弟,甚至还有半大的少年!他们脸上带着恐惧,但更多的是一种豁出去的狠厉。登记造册的胥吏手在发抖,记录的名字和按下的血手印,密密麻麻。
另一边,是堆积如山的“捐献”物资。有散发着土腥气的劣质玉石原矿,有锈迹斑斑的废铁兵器,有刚刚从城外兽尸上剥下来的、还带着血肉的兽骨,有妇人从头上摘下的唯一银簪,有老人颤巍巍捧出的传家铜钱…五花八门,杂乱不堪,却汇聚成一股令人动容的力量。
城墙上,工匠和残存的卫所士兵在红草堡匠师的指挥下,拼命修复着护城大阵的节点。他们拆下倒塌房屋的门板、梁柱,甚至墓碑,用来固定残存的符文骨片。每一次敲打,每一次搬运,都伴随着沉重的喘息和压抑的嘶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