玫瑰事件后，凌云似乎暂时收敛了那些过于“高调”的举动，但追求并未停止，只是变得更加……无孔不入，且带着一种与他身份极不相符的笨拙。
温婉发现，她常去的咖啡店，总会“恰好”预留她最喜欢的靠窗位置；她午餐点的轻食外卖，配料会“意外”地完全符合她近期的口味偏好，甚至贴心地去掉了她不爱吃的洋葱；就连她深夜加班回家，公寓楼下的路灯似乎都比以前更亮了些，保安也会格外“巧合”地在附近巡逻。
这些小细节，细微到几乎难以察觉，却又无处不在，像一张温柔而密实的网，悄然笼罩着她的生活。她心知肚明是谁的手笔，每次发现，都让她心头泛起一丝复杂的涟漪，既无奈，又有些难以言喻的触动。
这天晚上，温婉难得准时下班回家。刚推开家门，就闻到一股……焦糊味夹杂着奇怪的甜腻气味。
她心头一紧，快步走进厨房。
只见厨房如同经历了一场小型灾难。流理台上散落着面粉、打翻的糖罐，地上还有可疑的酱汁痕迹。而罪魁祸首——凌云，正系着那条可笑的深蓝色围裙，对着一个冒着黑烟的不粘锅手忙脚乱，他左手还不太敢用力（背伤未愈），动作显得格外别扭。旁边站着的小家伙琛琛，正踮着脚，一脸严肃地指着锅子：“爸爸，糊了糊了！快关火！”
看到温婉进来，父子俩同时转过头。
凌云脸上蹭了几道面粉，头发也有些凌乱，看到她的瞬间，眼神闪过一丝狼狈，随即又强作镇定，试图用身体挡住那口失败的锅。而琛琛则像看到了救星，扑过来抱住她的腿：“妈妈！爸爸又在做奇怪的实验了！”
温婉看着这片狼藉，再看看凌云那副难得一见的、带着点无措和尴尬的模样，一时间竟不知该气还是该笑。她走过去，冷静地关掉火，打开抽油烟机，看着锅里那团黑乎乎、勉强能看出曾经是块牛排的东西。
“你在做什么？”她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
凌云摸了摸鼻子，眼神飘忽了一下，才有些不自在地说：“……煎牛排。网上说，七分熟口感最好。”他顿了顿，声音低了下去，带着点挫败，“但我好像……搞砸了。”
看着他这副样子，再联想到最近那些“恰到好处”的细节，温婉忽然明白了。他不是在单纯地学做饭，他是在用他所能想到的、最笨拙的方式，试图去了解她的喜好，融入她的生活，甚至……讨好她。
就在这时，琛琛仰着小脸，看看爸爸，又看看妈妈，忽然用他那清脆的童声，语出惊人：
“爸爸说，他在学习爱你！”
小家伙的声音不大，却在瞬间寂静下来的厨房里，清晰得如同惊雷。
温婉猛地一怔，看向凌云。
凌云显然也没料到儿子会突然“出卖”他，耳根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泛红，他下意识想阻止琛琛：“琛琛，别乱说……”
但琛琛似乎觉得自己做了一件很棒的事，继续大声补充，还挥了挥小拳头：“爸爸加油！像超人一样加油！”
凌云：“……” 他此刻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温婉看着眼前这一幕——高大的男人系着滑稽的围裙，在厨房的狼藉中满脸窘迫，被儿子天真地揭穿了心底最隐秘、最笨拙的努力。而那句“学习爱你”，像一颗投入心湖的石子，激起了远比玫瑰海浪更加汹涌的波涛。
学习爱她？
所以他最近的种种行为，那些细节，那些尝试，甚至包括之前略显幼稚的玫瑰，都是在……“学习”？
凌云深吸一口气，似乎破罐子破摔了。他抬起头，目光不再闪躲，直直地看向温婉，那双深邃的眼眸里，没有了商界霸主的精明算计，只剩下一种纯粹的、甚至带着点破釜沉舟的认真。
“是，琛琛没说错。”他声音低沉，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却异常郑重，“婉婉，我在学习。学习了解你的喜好，学习照顾你的感受，学习……怎么去正确地爱一个人。”
他自嘲地扯了扯嘴角：“我知道我很笨，可能一辈子也学不会那些浪漫的技巧，连煎个牛排都能搞砸。但我……不想再像以前那样，自以为是地以为物质就能代表一切，却忽略了你的心。”
他的目光紧紧锁着她，仿佛用尽了所有的勇气：“所以，你能……再给我一点时间吗？让我慢慢学。”
厨房里只剩下抽油烟机低沉的嗡鸣。
琛琛似乎也感受到了气氛的凝重，乖乖地靠在妈妈腿边，大眼睛眨巴眨巴地看着爸爸妈妈。
温婉看着凌云，看着他眼中的认真、忐忑，以及那份毫不掩饰的、近乎卑微的恳求。看着他身后那片狼藉的战场，那是他“学习”失败的证据，却比任何成功的礼物，都更能触动她的心弦。
恨吗？怨吗？
似乎还在。
可心防，却在这一刻，被他这句笨拙无比的“我在学习爱你”，和儿子那声天真无邪的“爸爸加油”，凿开了一个更大的缺口。
她没有回答。
只是沉默地转过身，拿起一旁的抹布，开始清理流理台上的面粉。
没有拒绝，就是最好的回应。
凌云看着她的背影，紧绷的心弦骤然一松，一股巨大的、难以言喻的喜悦涌上心头。他知道，他或许走得很慢，很笨，但他好像……终于找对了方向。
琛琛看着爸爸脸上露出的笑容，也开心地咧嘴笑了，再次小声地、充满干劲地挥了挥拳头：
“爸爸，加油！”
这一次，凌云没有阻止他，反而伸出手，轻轻揉了揉儿子柔软的发顶，目光温柔而坚定。
“嗯，爸爸会加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