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一十章 绝境危城
黎明并未带来希望，反而将济南城的残破与绝望清晰地暴露在灰白的天光下。西城粮仓的余烬仍在冒着缕缕黑烟，如同这座城池垂死的呼吸。空气中混杂着焦糊味、血腥味以及一种更深沉的、名为绝望的气息。
秦渊站在西城楼的废墟上，眺望着城外连绵不绝的清军营垒。阿巴泰带来的数万精骑已然与多铎残部汇合，营盘扩大了近一倍，旌旗遮天，刀枪如林，散发着令人窒息的压迫感。更令人心悸的是，在清军阵前，可以看到数十名红衣喇嘛盘膝而坐，低沉的诵经声汇聚成一股无形的音波，如同粘稠的潮水，不断冲击着城墙，让守军感到心烦意乱，气血翻腾，甚至有些体弱士兵已开始口鼻渗血。而一些身形飘忽、气息与夜色融为一体的灰影，如同鬼魅般在清军阵前若隐若现，那是玄阴教“暗影堂”的杀手，他们冰冷的目光如同毒蛇，舔舐着城墙上的守军，寻找着下一个猎物。
内忧外患，已至极致。
苏墨拖着疲惫的身躯，再次清点完城内仅存的物资，脸色难看地走到秦渊身边：“秦兄，情况比预想的更糟。粮草……就算每日减半，也只够全城两日之用。药材几乎耗尽，简心姑娘那边……很多伤员恐怕……”
他没有说下去，但意思已然明了。缺医少粮，军心浮动，城外是数倍于己、且得到神秘力量加强的敌军。济南，已然是一座不折不扣的绝境危城。
秦渊沉默着，左眼如死海般沉寂，右眼如寒渊般冰冷。他能感受到脚下城墙传来的轻微震动，那是清军在调动攻城器械。他能听到城内隐约传来的伤兵哀嚎和百姓压抑的哭泣。他更能清晰地感知到，身边将士们投来的目光中，那复杂难言的情绪——有依赖，有恐惧，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怀疑。
昨夜他强行压下的信任危机，并未消失，只是如同地火，在绝望的土壤下酝酿着更大的爆发。
“传令下去，”秦渊的声音沙哑而平静，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将所有存粮集中管理，优先供给守城将士和重伤员。从即日起，我与所有将士同食同宿，粮尽之日，便是我等殉城之时！”
苏墨身躯一震，看向秦渊：“秦兄！”
“照做。”秦渊打断他，目光依旧盯着城外，“另外，告诉所有还能拿起武器的人，包括百姓，愿意与城偕亡的，分发兵器，编入后备。不愿者……可自行寻找生路，我秦渊，不阻，不怨。”
这是破釜沉舟，亦是无奈之举。与其让恐慌在饥饿和绝望中蔓延成内乱，不如将其引导向最后的血战。
命令传达下去，城内先是一片死寂，随即爆发出更大的骚动。有人默默接过派发的简陋武器，眼神决绝；有人痛哭流涕，拖家带口试图寻找藏身之处或逃离的路径，却发现四面皆敌；更有甚者，将怨毒的目光再次投向城楼上的秦渊，认为正是他的“不祥”才带来了这灭顶之灾。
混乱，并未因这道命令而平息，反而在绝望的催化下，变得更加复杂难控。
就在这时，一名亲兵踉跄着奔上城楼，脸上带着惊惶：“将军！不好了！城南……城南那段坍塌的城墙缺口处，有百姓……有百姓试图出去投降清军！守军阻拦不住，已经……已经发生冲突了！”
哗变！在最危险的时刻，内部终于出现了裂痕！
秦渊眼中寒光一闪，身形如电，瞬间从城楼掠下，几个起落便已赶到城南缺口处。
只见那里已乱成一团，数百名面黄肌瘦、眼神疯狂的百姓，手持棍棒、菜刀，正与一小队试图阻拦的守军推搡、厮打。守军人数虽少，却碍于对方是百姓，不敢下死手，节节败退。缺口之外，甚至可以看见一小队清军游骑正在不远处窥伺，显然是在接应。
“让开！我们要活命！”“守不住了！都是秦渊那个妖人害的！”“打开缺口，放我们出去！”
疯狂的呐喊声充斥着秦渊的耳膜。
“住手！”秦渊一声暴喝，如同惊雷炸响，蕴含着玄墨内力的音波瞬间震得所有人耳中嗡嗡作响，动作不由一滞。
他排众而出，走到冲突的最前方，目光冰冷地扫过那些试图投降的百姓。被他目光扫过的人，无不感到一股寒意从心底升起，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
“你们要活命，无可厚非。”秦渊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但你们可知，打开缺口，放你们出去，下一刻，涌入城内的会是什么？是清军的铁蹄！是屠城的刀剑！你们以为投降就能活？看看扬州，看看嘉定！覆巢之下，安有完卵！”
他的话语如同冰冷的刀子，戳破了许多人心中侥幸的幻想。
“可是……没有粮食了！守下去也是死！”一个胆大的老者颤巍巍地喊道。
“那就站着死！”秦渊猛地拔出腰间长剑，剑锋直指城外清军营垒，玄墨内力灌注之下，长剑发出低沉嗡鸣，一股惨烈的杀伐之气冲天而起，“而不是跪着生，让我们的父母妻儿，沦为猪狗不如的奴隶！我秦渊在此立誓，城在人在，城亡人亡！想要出去的，可以，从我秦渊的尸体上踏过去！但若有人敢再冲击防线，意图投敌，休怪我手中之剑，不认乡亲！”
他话音未落，人已如离弦之箭般冲出缺口！并非杀向那些百姓，而是直扑不远处那队窥伺的清军游骑！
那队清骑见只有一人冲来，先是愕然，随即发出嘲弄的呼哨，策马迎上。
秦渊眼神冰冷，体内玄墨内力以前所未有的速度奔涌，左眼深邃如吞噬一切的黑洞，右眼冰寒如万载玄冰！他不再保留，覆云剑法施展到极致，剑光过处，仿佛带起一片粘稠的黑色云雾！
噗！噗！噗！如同砍瓜切菜！不过呼吸之间，那队十余人的清军游骑，连人带马，竟被秦渊一人一剑，尽数斩杀当场！残肢断臂混合着热腾腾的鲜血，喷洒在冰冷的土地上，形成一幅极其惨烈而恐怖的画面！
秦渊持剑立于尸骸之中，周身玄墨气劲缭绕，衣袂猎猎，那双异色的眸子扫过缺口内鸦雀无声的军民，声音如同来自九幽：“还有谁想出去？”
绝对的寂静。
所有人都被这血腥、暴力、却又无比震撼的一幕惊呆了。恐惧，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淹没了投降的念头。他们看着那个如同魔神般的身影，第一次如此清晰地认识到，这位将军，拥有着何等可怕的力量，以及……何等决绝的意志。
骚乱，被这铁血的手段强行镇压了下去。
但秦渊心中没有丝毫轻松。他知道，这只是饮鸩止渴。城内的粮食危机、玉罗刹垂死的生命、那道神出鬼没的“影”、城外虎视眈眈的强大敌军……每一个，都是足以致命的利刺。
他回到城内，看着简心因为缺乏药材，只能眼睁睁看着伤员在痛苦中死去时那无助而悲伤的眼神；看着苏墨为了调度所剩无几的资源而焦头烂额；看着戚远山率领戚家军残部，在城防线上浴血奋战，却难挽颓势……
绝境，真正的绝境。
夜幕再次降临，济南城如同狂涛骇浪中的一叶孤舟，随时可能被彻底吞噬。秦渊独自一人，立于官衙最高的望楼之上，任由冰冷的夜风吹拂。他体内的玄墨内力似乎也感受到了这极致的压抑，变得异常活跃，却又带着一种躁动不安。
他抬头望向漆黑如墨的夜空，左海右渊的异瞳中，倒映不出半点星光。“江辰……你现在，在何方？”他低声自语，声音消散在风中。
唯一的希望，似乎只剩下那渺茫的海上援军。然而，远水，真能救得了这近火吗？
【下章预告】
内乱暂平，外患更烈！粮尽援绝，济南城到了最后时刻！秦渊不惜损耗本源，以玄墨内力强行激发守军斗志，能做最后一搏？第二百一十一章 《存亡之际》，看那道神秘黑影“影”是否会再次出现，给予致命一击？玉罗刹命悬一线，简心能否在绝境中创造奇迹？江辰的海上求援，是否已经成功？还是……一切终将徒劳？黎明之前，是最深的黑暗，济南的存亡，即将揭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