U盘送出去后的两天,林杰是在一种极度的焦灼和等待中度过的。他照常上班,处理病人,书写病历,但每一个动作都仿佛隔着一层薄膜,感官被内心巨大的不确定性所钝化。他时不时会下意识地摸一下口袋里的备用手机,期待着或许会有来自苏琳或者未知号码的消息,又害怕那消息带来的是更坏的结果。
最先感受到异样的是苏琳。
周三下午,也就是林杰送去U盘的当天下午,苏琳被医务科孙副科长叫进了办公室。
孙副科长脸上没什么表情,但眼神比平时更冷几分。
“小苏啊,坐。”她指了指对面的椅子,手里拿着一份文件,“最近科里工作比较多,考虑到你是年轻同志,需要多岗位锻炼,经科里研究决定,暂时把你调到病案室,协助老陈进行病历质控和归档工作。明天就去报到吧。”
苏琳愣住了。从核心的医务科调到边缘的病案室?这分明是明升暗降,甚至是流放。
“孙科长,我在医务科的工作……”苏琳试图争取。
“医务科的工作自有安排。”孙副科长打断她,语气不容置疑,“这是科里的决定,也是为你好。病案室工作相对清闲,正好可以沉淀一下。好了,去收拾一下东西吧。”
苏琳知道争辩无用,这一定是张洪斌或者他手下的人开始清洗、隔离可能存在的威胁了。她默默站起身,走出了副科长办公室。
几乎在同一时间,林杰在急诊科也遇到了麻烦。
医务科和纪检办公室联合组成的“医疗质量与行风建设巡查组”突然来到急诊科,进行“突击检查”。带队的正是医务科另一位与孙副科长关系密切的干事,检查组人员检查得格外细致,尤其是针对林杰近期经手的所有病历、处方、医嘱,逐字逐句地审核,反复询问细节,明显带着挑刺的目的。
“林医生,这个病人的抗生素使用时间,为什么比常规延长了一天?”
“这份知情同意书的家属签字,笔迹似乎有点不一致,你能解释一下吗?”
“抢救记录这里的时间节点,和护士记录对不上,怎么回事?”
问题一个接一个,吹毛求疵,咄咄逼人。林杰心知肚明,这是冲着他来的。他耐着性子,一一依据医疗规范和实际情况进行解释,语气平静,但后背却隐隐发凉。对方这是在搜集他的“问题”,随时准备发难。
检查持续了将近两个小时,检查组才带着一堆“有待核实”的问题记录离开。刘斌看着他们的背影,啐了一口:“妈的,没事找事!”
他拍了拍林杰的肩膀:“别理这帮孙子,他们就是闲得蛋疼。”
林杰笑了笑,没说话。他知道,这不是闲得蛋疼,这是风暴来临前的征兆。
下班后,林杰和苏琳在医院后门的小巷匆匆见了一面。苏琳说了自己被调去病案室的事,林杰也说了被重点“关照”的经历。
“他们开始动手了。”苏琳的声音带着一丝不安,“这是在清除障碍,也是在警告我们。”
林杰点点头,眼神凝重:“说明他们感到了危险,但还没确定危险具体来自哪里,所以先进行内部清理和施压。U盘起作用了,至少让他们慌了。”
“可是,纪委那边为什么还没动静?”苏琳忧心忡忡,“这都两天了。”
“审查立案需要流程,尤其是涉及副厅级干部,需要更充分的证据和更高级别的批准,需要时间。”林杰分析道,更像是在安慰自己和苏琳,“而且,张洪斌肯定也没闲着。”
此时,张洪斌副院长办公室里,烟雾缭绕。张洪斌坐在办公桌后,他面前的烟灰缸里已经堆满了烟头。
档案室失窃,虽然那份要命的文件夹莫名其妙地又出现在行政楼走廊,但这足以让他心惊胆战。他太清楚那份文件意味着什么。那不仅仅是违规采购,那是能把他送上审判台的铁证!
谁干的?林杰?那个小规培医生有这么大的胆子?还是周海峰在背后指使?周海峰这几天在卫生厅,是不是就是在运作这件事?
他动用了所有能动用的关系,在医院内部严查,试图找出偷文件的人,但一无所获。他也派人暗中盯紧了林杰和苏琳,但这两只小虾米似乎除了正常工作,并没有更多异常举动。
越是这样,他越是心慌。未知的敌人最可怕。
他拿起内部电话,拨通了一个号码,语气带着前所未有的谦恭和急切:“李厅,晚上方便吗?有点紧要的事情想向您当面汇报一下……对,非常要紧……好,好,老地方,我准时到。”
挂了电话,他深吸一口烟,试图平复狂跳的心脏。李副厅长是他经营多年的靠山,也是卫生厅里能说得上话的实权派之一。很多事,没有上面的默许和支持,他张洪斌也做不到今天这个位置。
现在,到了需要保护伞发挥作用的时候了。
晚上,一家隐秘的私人会所包间内。
张洪斌几乎是弓着腰,将一杯斟满的茅台敬向主位上一位面色红润、气度不凡的中年男子——省卫生厅的李明辉副厅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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