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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空倒扑 第19章 核心的选择

风停了,时间不再倒流。

刘海整个人轻得像要飘起来,身子悬在半空,手脚发抖,一点力气都没了。他指尖还往前伸着,离那颗蓝幽幽转着的核只差一指宽。可就这么一寸,他再也动不了。皮肤开始透光,不是反光,是从肉里往外冒的,像快烧完的炭,一点一点暗下去。每亮一道,骨头就咔地响一下,清清楚楚。

林夏还抓着他手腕,脉搏稳了,体温也回来了。她刚想笑,忽然看见他肩膀裂了条缝,光从里面漏出来,像沙子往下掉。她猛地一抖,手攥得更紧,好像捏住了就不会散。

裂缝越扯越大,从肩头爬到胸口,像谁拿刀划的。

那颗核忽然晃了下。

一道光铺开,水波似的,照出个院子——老屋檐上晒着太阳,灰尘在光里浮着。歪脖子桃树底下坐着俩老头,手拉着手,笑得满脸皱。女的靠男的肩上,说:“今天天气真好。”

林夏眼睛猛地一缩。

那是她,也是他。几十年后的样子。

不是做梦。树皮上的疤都对得上——七岁那年她拿小刀刻的,说是他俩的秘密基地。那天他们在树洞里分一颗糖,他说:“老了也要坐这儿晒太阳。”她咯咯笑,把糖纸塞进树缝,说这是婚书。

后来,时间开始倒着走。

一次,两次,上百次……每次重来,她都在找这画面。第一百零三次,她在炸塌的城里看见这棵树的根;第八十九次,在冰地里捡到颗冻硬的桃核,种下只活了一天。她试过盖一样的房子,摆一样的桌椅,连云都照着那天调,可那两个人,始终没出现。

现在,它来了。

林夏喃喃:“这……是以后?”

刘海喉咙滚了滚,声音哑得像磨铁:“不是以后……是没倒过的世界。”

他最后一点劲儿全压在嘴上,哼出最后一个音。不高,可整片废墟抖了一下。光里的画面一下子实了,连树叶沙沙声都听得见——沙沙,沙沙,不回头,不停走。

“你听。”他喘着,“风不一样了。没回声,没重叠……时间,真的往前了。”

林夏死死盯着光里的自己,眼泪往下掉。她等了多少辈子?每回重来,她都在找这一天。可真来了,她却笑不出。

她知道要拿什么换。

一百次倒流,能撑住,不是靠什么神力。是他一次次替她死。他的命,烧着的柴。她活着,是偷来的。

第一次,火灾,他把她推出去,自己被压在房梁下;第二次,暴雨夜,他跳进洪水捞她,卷走了;第三十七次,她碰了系统核心,他割开手腕,用血停了程序……每一次,他死在她眼前。每一次,她醒来就忘了他长什么样,直到再遇见,再看着他死一遍。

每次死,都在那颗核上裂一道缝。缝多了,织成网,最后变成这团蓝光——不是机器,不是代码,是他死了一百回攒出来的念头。

现在,快烧光了。

光还没散,核突然猛震。蓝光扫过,所长的影子从虚空中拧出来,像烟又被风捏成一只手,指甲黑得发亮,直扑核心!

林夏一把把核搂进怀里。可那手太快,指尖刚碰上蓝光,黑气就缠上来,像藤,要吞了它。

突然,一道透明的墙立在中间。薄得快看不见,可硬扛住了那股撕扯的力。墙心浮出个模糊的女人影——是她妈最后的样子。脸看不清,可眼神还是那样,像小时候哄她睡觉时一样。

“你输了。”声音轻,可冷得扎人。

所长吼:“她不该活!他更不该醒!这世界该由我重来!我是第一个看这局的人!我有权删掉所有不对的!”

“不对?”那影子颤了颤,“你才是不该在的。你改时间,关灵魂,把他们的喜欢当数据算。你忘了,人心不是程序,记不住不是文件。有些东西……你删不掉。”

话没说完,墙碎了。

可碎的刹那,那影子猛地一缩,变成一把细长的光刀,从上劈下!

“啊——!”

所长的手齐肩断开,蓝光炸开,碎成星点。他整个人被掀出去,砸进塌墙里,石头哗啦盖住大半身子。只剩半张脸还像人,另一边已经糊了,像被擦掉的铅笔画,边角一粒粒往下掉。

林夏抱着核,喘得厉害。她没看所长,低头盯着手心——那蓝光一跳一跳,和她心跳一个节奏。她能感觉到里面的东西,不是画面,是疼。

骨头断的闷响,肺里灌血的憋,灵魂被抽走时撕成丝的痛……全是他的。

她猛地抬头。

他在笑。不是硬撑,不是安慰,是终于松了口气。身子大半已经变成光点,随风飘,可那笑比什么都清楚。

“这次我先走。”

他没出声,她听见了。

这三个字,一百辈子,每次死前都说。现在,他又说了。

林夏死死掐着核,指节发白。她知道该干什么——把核封了,倒流就永远停了,那对白发老人就能真坐在桃树下。

可她也清楚,一封,刘海就没了,连灰都不剩。

“你闭嘴。”她咬着牙,声音打颤,“不准走,听见没?不准再替我死!”

刘海没说话。嘴动了动,像想说什么,可风一吹,什么都没了。他右手抬到一半,想碰她脸,却在空中散成一串光,飘走了。

她扑过去抓,只攥了一手空。

她跪下,把核死死按在胸口,好像这样就能留住什么。可那光越来越烫,像催她做决定。

光里的桃树还在,老人还在笑。可林夏忽然发现,那男人肩膀是塌的——刘海十七岁那年为她挡东西砸的。她问疼不疼,他笑:“不疼,你看不见,就不算伤。”

她懂了。那个未来能存在,是因为倒流停了。倒流停了,是因为他死了。

眼泪砸在核上,蓝光轻轻一抖,像回应她。

所长在远处笑,断断续续:“你以为……这就完了?封了核,就能留住他?他早不是人了,是数据,是残片,是系统里不该有的错……你抱着的不是未来,是葬礼请帖。”

林夏慢慢抬头,眼神冷得像冰。

“你说得对。”她声音轻,可字字砸地,“他是错的。”

她站起来,晃了晃,站稳了。脚底碎石咯吱响,影子被蓝光拉得老长,像出鞘的刀。

“可就因为他错了,才能打破规矩。你靠重来,他靠死。一百回,回回选她活。你算了一切,可你没算到,有人能死这么多次。”

她低头看手心的核,蓝光照进眼里,像藏着一片天。

“所以这次……”

她吸了口气,指甲掐进掌心,血滴下去,落进核里,荡开一圈波。

“我来当那个错的。”

刘海只剩上半身,光从胸口爬到脖子,意识快没了。他想喊她名字,喊不出。嘴抖着,像在念一个刻进骨头里的名字。

林夏走过去,每一步都像踩在刀上。她伸手,轻轻擦过他冰的脸,指尖划过他眼角的纹——某次轮回,他守了她三天三夜,留下的。

“你先走了。”她低声说,“那这次,我来找你。”

她把核贴在他心口,蓝光猛地炸开,照得整片废墟发亮。

光里,她的身子开始变淡,皮肤也透出光,血在血管里泛蓝。她把自己的记忆、心跳、整个人,全塞进核里——不是封,是混在一起。

“我不封你。”她轻声说,“我陪你走完。”

所长瞪着唯一的眼:“你疯了!你会一起没了!”

“那就没了。”她笑了,眼角有光滑下,“总比一个人活着,记得所有人死了一百回强。”

蓝光冲上天,柱子一样捅穿云。整座城晃起来,倒流的规则像玻璃,哗啦碎了。时间的河终于挣开,往前奔。

光尽头,桃树下的老人还坐着,阳光洒在身上。

男人忽然抬头,望向天,像感觉到了什么。他攥紧身边女人的手,低声说:“他们来了。”

风吹树叶,沙沙响。

这一回,没回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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