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剑滑落三寸,陈浔拇指猛顶剑格,借跪姿反弹之力将剑尖重新压入地面裂缝。剑刃刺入石缝的刹那,一股阴冷气流自地底冲出,撞得他胸口一闷。他未退,反而将整柄剑更深地楔入裂口,左手五指张开按在剑脊,掌心血污与残阵逸散的黑气接触,发出滋滋声响。
三百孩童陆续跌落,墨千已接住最后一名幼童,踉跄后退三步,单膝触地稳住身形。他左臂衣袖焦黑剥落,皮肉泛紫,仍强撑着把孩子交给身后一名刚苏醒的妇人。那妇人颤抖着接过,还未开口,便见祭坛中央黑影暴起。
副教主嘴角不断溢血,披发踉跄爬起,手中半截血幡残杆猛然插入自己心口。鲜血顺着杆身纹路迅速上涌,在顶端凝聚成一颗猩红血珠。他双目赤红,盯着陈浔,狞笑出声:“你以为……这就完了?”
话音未落,他挥手掷出血珠,直坠地面。
血珠落地即炸,不似火焰爆燃,反倒如活物般钻入裂缝。霎时间,整座祭坛剧烈震颤,裂痕如蛛网蔓延,自阵眼向四周辐射。一声沉闷轰响自地底传来,仿佛巨兽睁眼。紧接着,腥臭血水自各道裂缝喷涌而出,化作洪流扑向高台。
“退!”墨千急喝,甩出机关臂中最后一枚铁刺,钉入石阶阻隔血流。他反手去拉陈浔,却被对方一把甩开。
陈浔低喝:“护人!”
下一瞬,他持剑跃起,迎着血浪逆冲而上。空中划出一道赤虹轨迹,情剑狠狠插入奔涌血河中央。剑身剧震,嗡鸣不止,血流竟被剑气逼停一瞬。那血并非凡水,而是浑浊暗红,夹杂着碎骨残肢与扭曲人脸,每一滴都散发着腐魂恶念。
血河受阻,开始倒卷,反向冲向裂口深处。陈浔双臂青筋暴起,将残存真元尽数灌入剑中。剑气激荡如涟漪扩散,所过之处,血流凝滞,人脸溃散。但他体内经脉早已崩裂多处,此刻强行催动,喉头一甜,一口血喷在剑柄上。
墨千退至石柱区边缘,弯刀横胸,护住最后几名尚未完全清醒的孩童。他右臂机关因连番激战损毁两处,运转滞涩,却仍死死盯住高台方向。只见副教主立于最大一道地缝之上,披发遮面,身形摇晃,却仰天大笑。
“陈浔!”声音嘶哑如砂石摩擦,“你以为破了血祭大阵就赢了吗?血河阵正在等着你!”
笑声未绝,他抬手引爆最后三枚血雷。三团黑焰在祭坛西侧接连炸开,逼得墨千不得不后撤数步。待烟尘稍散,副教主身影已不见踪影,唯有那道深不见底的地缝中,血雾翻滚,隐隐传出回音。
陈浔欲拔剑追击,却发现情剑已被凝固血块死死裹住。他双手握柄,用力一提,剑身微动,却牵动全身伤势,左肩旧疤再度崩裂,血顺着手臂流下,在剑鞘上积成一小洼。他知道,若强行抽离,恐损剑灵根基。
墨千赶至高台边缘,挥刀欲射,却见地缝深处黑气涌动,似有异物即将冲出。他咬牙收手,退至陈浔侧后方,低声道:“剑拔不出来?”
陈浔未答,只是缓缓抬头,目光紧盯地缝。晨光洒落,映照其满身血污与坚毅侧脸。他呼吸沉重,每一次吸气都像有刀片刮过肺腑,可身体未曾后退半步。
三百孩童陆续苏醒,哭喊声此起彼伏。百姓挣扎起身,有人扶额呻吟,有人抱着孩子低声啜泣。远处山林鸟鸣渐密,风穿林梢,吹动残破旗幡。然而这片安宁之下,地底仍有黑气游走,血河虽被压制,却未断绝。
墨千左臂伤口灼痛难忍,低头一看,紫色已蔓延至肘部。他扯下布条扎紧上臂,沉声道:“你还站得住?”
陈浔终于开口,声音沙哑:“能。”
一字落下,脚下血流忽然加剧。原本被剑气镇压的裂缝中,腥风再起,一股更强的吸力自地底传来,竟使情剑微微震动。陈浔双足发力,钉入石阶,稳住身形。
“这血河……不是终点。”他说。
墨千冷笑:“自然不是。他们不会只设一道阵。”
话音刚落,地缝深处传来一阵低沉吟诵,音节古怪,不似人间言语。紧接着,三道血线自不同方位窜出,缠绕在情剑周围,似要将其彻底封死。陈浔右手紧握剑柄,左手贴于剑身,再度催动真元。
这一次,他不再强压,而是以剑气为引,逆流探入地底。剑意穿透血河,触及某物瞬间,心头骤然一震——那是无数怨魂盘结而成的核心,正缓慢跳动,如同心脏。
副教主的声音再次响起,从地底传来,模糊却清晰:“你守得住一时,守不住百年。血河不灭,阵眼重生。等它养足百日,龙虎山将成万人冢。”
陈浔冷声回应:“那你最好祈祷自己活得够久。”
他猛然发力,剑气爆发,将三道血线尽数斩断。血花四溅,空气中弥漫浓烈腥气。情剑嗡鸣不止,剑身赤光微闪,似在回应主人意志。
墨千突然低喝:“小心!”
陈浔本能侧身,一道血箭擦肩而过,钉入身后石柱,瞬间腐蚀出碗大坑洞。他未回头,只知敌人仍在窥视。
“你走不了。”他对地缝说,“血河未断,你逃不出它的反噬。”
地底沉默片刻,随即传来一声冷笑:“我不用走远。”
话音未落,一道血影自裂缝中疾射而出,目标直指墨千怀中昏迷孩童。陈浔反应极快,松开情剑,腾身拦截,一掌拍出,掌风凌厉,将血影击散。但就在他腾空之际,地缝猛然收缩,一股巨力将情剑向下拖拽。
剑身陷入更深。
陈浔落地踉跄,伸手欲再握剑,指尖距剑柄尚有半寸——
一只沾满血污的手掌从地底伸出,五指如钩,直抓他手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