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剑来,剑心,瞎剑仙 第325章 忆初逢,情定小镇

陈浔的左肩还在渗血,布巾湿了一片,贴在皮肉上发紧。他没去管,只将澹台静的手握得更牢了些。山道湿滑,雾气缠着脚踝,每一步都像踩在旧梦边缘。

她走得慢,呼吸轻浅,指尖依旧冰凉。

他知道她在想什么。那句“若族规逼我离开你呢”还悬在风里,没有落定。他也知道,强硬的承诺已经说尽,再重复一遍“谁敢动你我就斩谁”,也压不住她心底那份沉甸甸的挣扎。

于是他放缓脚步,声音低下来:“还记得我们在小平安镇初遇吗?”

她脚步微顿,眉梢轻轻一动。

“雪下得很大。”他继续说,“你倒在镇外那棵老槐树底下,衣裳单薄,脸色比雪还白。我路过时差点以为……是个死人。”

澹台静嘴角微微扬起,像是被风吹开的一缕笑意:“那你为什么救我?”

“不为什么。”他摇头,“那时候我刚守完丧,屋里冷得像口井。可把你背起来那一刻,突然觉得——这屋子不该空着。”

山路转了个缓弯,落叶铺得厚,踩上去沙沙作响。他牵着她走在外侧石阶,自己靠近悬崖那一边。战气在经脉中流转得滞涩,左肩伤口随着步伐隐隐抽痛,但他语气平稳,像在讲别人的故事。

“你太轻了。”他说,“我背着你走,心里却觉得重得很。不是身子重,是……好像从此以后,再也不能只为自己活着了。”

她没说话,只是手指在他掌心轻轻蜷了一下。

他又笑了声:“你还记得吗?我给你煮姜汤,手抖得厉害,锅沿烫出个泡,你虽看不见,却说我呼吸变了,问我是不是伤着了。”

“你躲开了。”她终于开口,声音很轻,“不肯让我碰你的手。”

“怕你觉得我粗笨。”他坦然道,“那时候我还想装成个读书人,穿洗得发白的青衫,坐在堂前看书。结果你一来,全破了相——柴火劈得噼啪响,饭烧糊了两次,连床板都是歪的。”

她低笑出声,像春溪流过石面:“你说那床板是我睡塌的。”

“对,我怪你。”他笑着点头,“说你看着瘦,怎么压得木头都裂了。其实……是你躺上去的时候,那根松动的钉子才掉下来的。”

两人一时都没再说话,只有脚步落在叶堆上的轻响,一声接一声,像是把旧日时光慢慢踩醒。

风从林间穿过,带着潮湿的泥土味。澹台静忽然停下,仰起脸,仿佛在听什么。

“那时你总在夜里练剑。”她说,“我不睁眼,也能听见剑刃划破空气的声音。一下,两下……像在跟谁说话。”

“我在跟自己说话。”他低声应,“练到第三个月,我才敢在你房门口停一会儿。怕惊扰你,又舍不得走远。有时候你咳嗽一声,我能愣住半炷香。”

“你送药进来,总是放门口就走。”她唇角微扬,“一次我故意说‘劳驾拿进来’,你站在帘外,半天没动。”

“我不敢进。”他承认,“怕你看穿我——一个连话都不会说的傻小子,凭什么照顾剑仙?”

“可你做了。”她转向他,虽目不能视,神情却清明如水,“你端汤、换药、扫雪、劈柴,从不说累。有一回我半夜发热,你整夜坐在门外,天亮时端来一碗温着的米粥。”

他沉默片刻,抬手抚过青冥剑鞘:“那天你说了一句‘别走’。我没应,但再没离开过屋檐十步之外。”

她忽然反手握住他的手腕,指尖微颤:“你当时……有没有后悔救我?”

“有。”他答得干脆。

她一怔。

“后悔没早一年遇见你。”他看着她,“如果早一年,也许就能拦在你遭劫之前。如果你从未失明,从未流落,是不是……就不会吃这么多苦?”

她喉头一哽,没说话。

“但我从不后悔把你带回家。”他声音沉下去,“那一夜风雪封门,我背着你踏进屋子,门关上的声音像一道命。我知道,从今往后,我的命和你的命,再分不开了。”

她仰着脸,像是要让那看不见的世界也听见这句话。良久,她轻声道:“你嫌我重,可你从来没放下过。”

“我没力气放下。”他握紧她的手,“就像左手断了,右手也要撑住天。你倒下了,我就是你的骨。”

她笑了,这次笑得深了些,眼角泛起细纹。她不再追问未来,不再提族规、传承、命运如何。她只是轻轻靠向他肩头,任他扶着前行。

山路渐陡,雾气却淡了些。远处隐约可见山势拔起,如同巨兽伏脊。他们仍走在通往天下山的路上,脚步未停。

“你还记得我醒来第一句话是什么吗?”她忽然问。

“你说——‘你是谁?’”他答。

“不对。”她摇头,“我说的是:‘你身上的气息……不像坏人。’”

他一愣,随即低笑:“你瞎着眼,倒会看人。”

“我不是看。”她轻声说,“是感觉。你走路很轻,可脚步稳;说话很少,但句句落地。你给我盖被子时,手停在半空,迟疑了很久——那是真心怕惊扰我。”

他没说话,只觉胸口某处,像被什么轻轻撞了一下。

“所以我知道。”她继续道,“你会护我,哪怕拼了命。”

“我不是拼了命。”他纠正,“我是活着,就是为了护你。”

她没再反驳,只是将手完全交给他,任他牵引。她的神识缓缓铺展,感知着他每一步的节奏,心跳的频率,甚至伤口渗血的滴落声。她曾以为自己是他的劫,如今才明白——他们是彼此的锚。

前方山道又是一折,古木森然,枝杈交错如网。陈浔依旧走在外侧,肩头布巾已被血浸透大半,他却恍若未觉。

“无论族规如何。”他忽然开口,声音不高,却像刻进石缝里的字,“我们是从那场雪开始的。”

她点点头,嘴角含笑:“那就走到雪融为止。”

他握紧她的手,继续向前。足音轻踏落叶,一步一印,如同刻入时光。

一滴血从他袖口滑落,砸在石阶裂缝中的一株野草上。草叶微颤,露珠滚落,正巧打在下方一块旧布片上——那是当年他在小平安镇给她包扎手腕时用过的麻布,早已褪色,却被她一直收在袖中。

风起,草动,布片一角翻飞,露出底下依稀一个“安”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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