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道剑影尚未散尽,陈浔的指尖已抵住剑柄。八名守山弟子脚步齐动,长剑同时上抬,剑尖交叠成网,青光如潮水般自石阶蔓延而起,将整片空间封锁。空气变得沉重,每一次呼吸都像在吞咽铁砂,真气流转受阻,四肢仿佛被无形锁链缠绕。
剑网压来,不是风声,也不是破空之响,而是某种规则的低鸣——如同天地本身在宣判外来者的罪责。陈浔后退半步,脚跟抵住第八级石阶边缘,身后便是万丈云雾。他没有回头,也不需要看。
他知道退无可退。
七道剑影在他身后缓缓浮现,却未如前般灵动自如。每一影皆被剑网压制,扭曲变形,似要挣脱又不得其力。那股力量来自山体深处,源自长生一族千百年来刻入地脉的剑律,凡非族裔者,皆不可触其道。
左肩旧伤骤然抽搐,不再是灼热,而是如冰针刺骨,寒意直透心脉。这是阵法对异类血脉的排斥,是规则之力在撕扯他的存在根基。他咬牙,体内真气逆冲经络,强行撑开一线通路。
就在此时,脑海中闪过一瞬画面——祭坛之上,白衣蒙眼女子将青冥剑插入阵心,剑身轻震,金线绕腕。那一刹那,剑中有回应,像是沉睡之物被唤醒。
剑……本就有灵。
不只是器,更是信物,是血脉与命途的共鸣载体。
陈浔猛然睁眼,舌尖一咬。
鲜血喷出,洒落在青冥剑鞘之上。血珠顺着手握之处滑落,渗入剑柄隐秘纹路。那些纹路原本黯淡无光,此刻竟微微泛起银芒,如同夜空中悄然点亮的星辰。
星纹苏醒。
自剑柄起,一道细若游丝的银线沿着剑脊蔓延,一路延伸至剑尖。每过一寸,嗡鸣声便清晰一分,仿佛有无数低语从剑中传出,古老、悠远,带着不属于此世的韵律。
八名守山弟子动作微滞。
他们手中的长剑忽然震颤,剑脊上浮现出残缺的银纹,断断续续,如同被岁月磨蚀的碑文。那些纹路与青冥剑上的星纹遥相呼应,彼此牵引,竟生出共鸣之势。
“不可能!”一人失声,“星纹只存于圣女佩剑与祖殿重器之中,怎会出现在这外族之人的兵刃上!”
话音未落,异变陡生。
八柄长剑齐齐离手,悬于半空,剑尖朝天,剑身剧烈震颤,银纹全数亮起,虽不完整,却与青冥剑形成共振。剑网崩解,青光四散,如琉璃碎裂,坠入云雾无声无息。
守山弟子纷纷踉跄后退,脸色惨白,手掌仍保持着握剑姿势,却再也无法召回属于自己的武器。有人试图催动真气牵引,反而遭到反噬,喉头一甜,喷出一口血雾。
陈浔立于原地,未曾挪步。
他缓缓抬起右手,青冥剑横于胸前,星纹流转不息,银光映照在他脸上,勾勒出冷峻轮廓。唇角有血痕,眼神却比任何时候都要清明。
这不是靠蛮力破阵,也不是以巧计取胜。
而是——**剑认主**。
当星纹共鸣响起的那一刻,这把曾属于天下山、曾由圣女执掌的剑,向所有执剑者宣告了归属。
八柄制式长剑在空中缓缓旋转,剑尖始终指向青冥剑,如同臣服于王权的刀锋,静止不动。
一名守山弟子艰难开口:“你……并非长生血脉,为何能引动星纹?这等印记,唯有历代圣女与护法长老才能激活……”
陈浔未答。
他只是看着山巅方向。风穿过石阶,吹动他额前碎发,露出一双沉静如渊的眼。那里面没有得意,也没有杀意,只有一种近乎执拗的平静。
他不需要解释。
就像树根不需要向岩石说明它为何能破土而出。
片刻后,他松开左手,任其垂落身侧。右手依旧握剑,剑身微倾,星纹光芒未敛。八柄长剑仍悬于空中,未落,也未归。
他知道,这一战并未结束。
真正的考验,从来不是这些执剑之人,而是这座山本身。
石阶寂静,云雾翻涌。八名守山弟子面色灰败,再不敢上前。他们望着陈浔,目光中已不再仅仅是敌意,而是掺杂了震惊与忌惮。
这个人,竟能让长生一族的制式剑器脱离掌控,违背宗门剑律自行升空。
这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他手中的剑,凌驾于他们的规则之上。
远处高处,风声忽止。
整条石径陷入一种诡异的安静,连云雾流动都仿佛慢了下来。陈浔眉心微动,感知到一股新的气息正在逼近——不是来自前方,而是自高空垂落,带着不容忽视的威压。
他仍未动。
青冥剑静静横于胸前,星纹流转,银光如脉搏跳动。八柄长剑悬停半空,剑尖朝天,纹丝不动。
风拂过石阶,卷起几缕血丝,在空中飘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