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冥剑尖仍在颤动,指向十里松林深处。陈浔未动,双足如钉入石板,左手仍覆在静影剑柄上,掌心传来细微的震意,像是某种沉睡的力量正被唤醒。
他开口,声音不高,却穿透了演武场上凝滞的空气:“七位归位。”
话音落时,拓跋野已跃回东南星位,弯刀拄地,肩头微晃,方才调息未尽的真元强行提起,体内气血翻涌。他咬牙,额角渗出血线,却咧嘴一笑。林婉儿从盘坐中起身,脚步虚浮,指尖扣住佩剑,寒气自剑鞘蔓延至脚底石板,裂开细纹。其余五人亦强压经脉震荡,各返其位,站定刹那,七股气息再度升腾。
血浪先至。
松林尽头,十二道黑影踏地而来,每一步都震得地面微颤。当头一人身披暗红大氅,面容阴鸷,双刀交叉于胸前,刀身泛着腥光。血刀门教主踏出林影,目光扫过演武场,落在阵心之人身上,冷笑出声:“陈浔,你竟真将这虚妄之阵练成了?”
他双臂一展,十二名高手瞬间结阵,刀气连环爆发,赤红如潮水般席卷而来。空中血雾弥漫,带着腐骨蚀魂的煞意,直扑七星方位。
陈浔闭目,心神沉入剑脉。静影剑下,那缕残留的剑意悄然流转,似有若无地牵引着他。他右手缓缓抚上青冥剑柄,两剑共鸣,嗡鸣声中,七情之力自四方升起——
东南,拓跋野怒吼一声,豪情化焰,赤色光流冲天而起,形成一道火幕;
西北,林婉儿闭眼,泪水滑落,哀情凝霜,寒气成网,封锁半空;
正南,怒情焚刃,剑光暴烈;
东北,喜情润锋,剑意轻扬;
西南,惧情警觉,剑光微颤,如针刺敌念;
正西,敬情守心,剑势沉稳;
正东,思归情遥引符箓,光影朦胧,却坚不可摧。
七股情意交织,在空中凝成七道清晰虚影,环绕阵心旋转不休。剑阵未成,压迫之力已逼得前排血刀门弟子踉跄后退,有人跪地呕血。
“找死!”教主低喝,右手血刀猛然劈下,十二人齐发刀气,汇成一道百丈血浪,如天河倒灌,轰向演武场中央。
就在此刻,陈浔睁眼,右手青冥剑横扫而出。
半月形剑光破空,无声无息,却精准斩在血浪侧翼一道隐匿刀气之上。那道刀气本欲绕后切断阵法灵机节点,却被一剑截断。剑鸣清越,竟带一丝缠绵之意,仿佛情人低语,潜行偷袭者心头一颤,神识溃散,当场吐血倒地,再难起身。
血浪撞上银白剑幕。
轰——!
天地轰鸣,气浪掀飞数十丈外松柏,碎石激射,地面龟裂如蛛网蔓延。剑幕剧烈震荡,却未破碎。七情虚影同步响应,豪情化焰反推血浪,哀情凝霜冻结三道刀气,怒情焚天将其蒸发,喜情润物修补剑幕裂痕,惧情警神预警余波,敬情守正稳住阵基,思归情牵远不断输送微弱却坚韧的灵机。
十二名高手齐齐闷哼,三人膝盖触地,刀势崩解。
教主瞳孔一缩,终于动容。他未曾料到,此阵竟能以情为力,化软弱为锋芒,更未想到,那看似杂乱的情意,竟能在陈浔手中统御如一。
“情?”他狞笑,踏前一步,“不过是执念罢了!看我以血河污你灵机!”
双刀交错,猛然插入地面。刹那间,大地崩裂,血雾自裂缝喷涌而出,化作滔天浊流,裹挟着腐朽与污秽之力,直扑剑阵核心。血河所过之处,草木枯萎,石板腐蚀,空气中弥漫着腥臭。
陈浔立于阵心,衣袍被气浪掀起,左肩旧疤隐隐发烫。他双手交叠于胸前,静影与青冥两剑同时震颤,剑鸣共振,直达心神。
“你说错了。”他低声开口。
两剑共鸣骤然攀至顶峰,七情虚影猛然合一,短暂凝聚成一道模糊身影——广袖飘然,长发垂肩,蒙眼绸带随风微扬。虽只一瞬,却让全场剑意为之一振,仿佛有无形之手拂过每一人心头。
银白光雨自天而降,每一滴皆含不同情感意境:豪情如火,点燃血雾;哀情似冰,冻结腐流;怒情焚天,撕裂浊浪;喜情润物,净化污秽;惧情警神,驱散迷障;敬情守正,稳固灵机;思归情牵远,如根系深扎大地,不灭不息。
血雾蒸发,地面裂缝闭合,血河溃散。
教主双刀剧震,虎口崩裂,鲜血顺刀身滑落。他踉跄后退三步,首次露出惊骇之色,盯着那道消散的女子虚影,声音嘶哑:“这……不是人间该有的剑阵!”
陈浔未追击,仍立阵心,双剑未收。他呼吸微重,掌心渗血,却未松开剑柄。方才那一击,几乎耗尽心神,但他不能退。
拓跋野拄刀喘息,嘴角带血,却笑得张扬。林婉儿盘膝调息,脸色苍白如纸,手中佩剑寒光未敛,指尖仍在微微颤抖。
教主立于敌阵前端,黑氅猎猎,眼神阴沉如渊。他未撤兵,也未再攻,只是死死盯着陈浔,仿佛要将此人模样刻入骨髓。
片刻,他缓缓抬起血刀,指向阵心。
“今日……暂且记下。”
陈浔抬眼,目光如铁。
教主身后,十二名高手重新列阵,刀气再度汇聚,比先前更加凝实。
陈浔左手紧握静影剑柄,掌心血迹染上剑身,银丝纹路微微亮起。
远处山门石阶上,一枚青铜令牌突然从中断裂,裂口处渗出极淡的血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