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目录
关灯 护眼
加入书架

剑来,剑心,瞎剑仙 第190章 迷瘴

陈浔的指尖微微颤动,冷汗顺着额角滑落,在眉骨处凝成一滴,坠入沙砾。他没有抬手去擦,只是睁着眼,盯着那道消散在空中的红线轨迹。剑柄仍被死死攥在左手中,指节泛白,掌心渗出的血与旧血混在一起,黏稠而滞涩。

呼吸一次,牵动肩头,像是有铁钩在皮肉里翻搅。他没动,也不敢大口喘息,只将气息压得极低,一寸寸往丹田沉。体内气血如乱流冲撞经脉,寒毒未清,真气运转滞重如淤泥。但他知道,此刻不能倒,也不能再昏过去。

幻境的余波还在识海深处回荡,青衫客的声音像锈刀刮骨,可那一声“醒来”,却比任何剑鸣都清晰。他不是血脉共鸣者,也不是天命之子——他是陈浔,是那个在柴房外背她回来的人,是雨夜里眼睁睁看着她被拖走却无能为力的人。

他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目光落在青冥剑上。

剑格处的刻痕正缓缓流动着微弱红光,如同活物呼吸。那光不炽烈,也不张扬,却透着一股熟悉的温意,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又像是从心底升起。他忽然记起苗疆女子的话:“情蛊之体,以心为引,以血为契。”当时不解其意,如今却明白,玉瓶中的红雾并非追踪之物,而是她留在世间的一缕执念,被剑吸了进去,化作了感应的媒介。

这不是机缘,也不是天意。

这是她,在找他。

他缓缓抬起右手,避开肩伤发力,用指尖轻轻抚过剑格。红光随触感微微一震,随即稳定下来,剑尖依旧指向东南,纹丝不动。他抬头,望向那片断裂的地脉轮廓,风沙渐歇,晨曦前的天幕尚暗,但星辰未隐。

北斗七宿斜挂天际,其中第四颗偏移半寸,与其余六星不成一线。而那道红线消散的轨迹,正与此偏移相合。他瞳孔微缩——这不是巧合。天地星辰、剑器异象、人心执念,三者在此刻交汇,指向同一方向。

东南断脉地脊,就是她所在之处。

“你醒了。”拓跋烈的声音从旁响起,低沉平稳,没有多余的情绪。

陈浔没回头,只点了点头。

“肩上的伤裂开了,寒毒又往里走了两分。”拓跋烈走近几步,蹲下身,目光扫过他左手紧握的剑,“你还撑得住?”

“能。”陈浔吐出一个字,声音干哑,却不容置疑。

“你刚才看到的红线……”拓跋烈顿了顿,“和昨夜星辰对上了?”

“对上了。”陈浔终于侧过脸,看了他一眼,“不是人设的局,是剑自己认的路。”

拓跋烈沉默片刻,站起身,拍去衣上沙尘:“我知道拦不住你。但你现在走,不是去救人,是去送死。”

“我知道。”陈浔低头,看着剑尖,“我也知道,如果我不去,她等的人就真的不会来了。”

风掠过石板边缘,卷起几粒细沙。远处骆驼低鸣,营地里有人翻身,毛毯窸窣作响。拓跋烈盯着他看了许久,终于道:“等你能站起来,我陪你下坡。”

陈浔没应,只是闭目调息。他必须稳住心神,不能再让幻境侵入。那不只是迷心术,更是长生一族用来动摇意志的手段——让你怀疑自己存在的意义,让你相信一切努力都是徒劳。可若连这点信念都守不住,他还凭什么握剑?

他将全部心神沉入剑意,以青冥剑为锚,一寸寸梳理体内乱窜的真气。寒毒如冰蛇缠绕右臂,每一次运功都带来刺骨剧痛,但他咬牙撑着,不敢松懈。他知道,这一路不会再有药汤,不会再有断寒膏,有的只是沙、风、伤、血。

不知过了多久,他缓缓睁开眼。

肩伤依旧钝痛,但气血已不再翻涌。他试着动了动手指,虽无力,却能掌控。青冥剑仍在掌中,剑格红光未熄,剑尖指向不变。

他抬起左手,将剑横于膝上,用右手缓缓抹去剑身上的血渍。动作很慢,每一寸移动都牵动伤口,但他坚持着,直到剑面恢复清亮。那上面映出他的脸——苍白、瘦削、眉眼凌厉如刃。

他盯着剑中倒影,忽然低声道:“我不是替身,也不是影子。”

声音很轻,却像一锤砸进寂静。

“我是陈浔。”

话音落,剑身微震,红光一闪,似有回应。

拓跋烈站在一旁,没说话,只是眼神变了。他原本以为这少年靠的是执念支撑,现在才明白,那执念早已淬炼成钢,不可折,不可辱。

“你打算什么时候走?”他问。

“天亮前。”陈浔答。

“你还站不起来。”

“我会站起来。”

拓跋烈看着他,忽然笑了下:“你和她一样倔。”

陈浔没接话,只是将剑收回腰间,动作缓慢,却一丝不苟。他靠着石板,缓缓调整坐姿,试图以双臂撑起身体。刚一用力,肩头便传来撕裂般的痛楚,冷汗瞬间浸透后背。他咬牙,硬撑着往上抬,膝盖微曲,脚底踩实沙地。

可身子刚离地三寸,右臂寒毒骤然发作,整条手臂僵直如铁,支撑不住,整个人重重跌回石板,激起一片沙尘。

青冥剑脱手滑出半尺,剑尖插入沙中,微微颤动。

拓跋烈伸手欲扶,却被他抬手挡住。

“不用。”陈浔喘着气,额角青筋跳动,却一字一句道,“我自己来。”

他重新抓回剑柄,指节因用力而发白。这一次,他不再急着起身,而是闭眼静气,将残存真气缓缓注入双腿。他知道,这不是一时之痛,而是接下来每一步的预演——他会跌倒,会流血,会几乎死去,但他必须走完。

风停了。

天边泛起一丝灰白,星辰渐隐。那道断裂的地脉在晨光前显得愈发清晰,像一道横亘天地的伤疤。

青冥剑依旧插在沙中,剑尖朝东,红光流转。

陈浔靠在石板上,左手紧握剑柄,右手撑地,指缝间全是沙。他仰头望着天,等着第一缕光。

拓跋烈站在不远处,看着他,忽然道:“你说她叫你醒来……你是怎么知道那是她?”

陈浔沉默片刻,低声说:“因为她从来不说废话。”

话音未落,剑身突然一震,红光暴涨,随即收敛。剑尖在沙中轻轻一转,依旧指向东南。

他睁开眼,目光如刃。

最近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