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义正讲完话,喉结几不可察地动了动。语气带着分量:“宋总对这份财产明细,有什么想法?你看能不能接手李久南留下的这堆乱摊子!”
宋璟言手里捏着财产明细,垂着眼扫过“南城水产品交易市场估值五百万”那行字,唇角先动了动——不是笑,是带点嘲讽的撇。
心里早把这明细骂了八百遍:就那破棚子,雨天漏得能养鱼,也敢标五百万?当他是冤大头还是瞎子?
抬眼时,脸上倒没露多少锋芒,只扯了扯嘴角,用半开玩笑的语气:“领导,您这是烧几块钱的香,许上千万的愿啊。也太难为佛了!”
桌上的人都愣了,空气像是瞬间凝固了似的。
曲若柠坐在他斜对面,趁众人没回过神,赶紧用高跟鞋尖轻轻碰他小腿。那力道不轻不重,却带着急促的意味。眼尾偷偷斜过去,睫毛颤了颤,眼神明晃晃写着:你少说两句!
宋璟言感觉到腿上的轻碰,抬眸看她一眼,眼底飞快掠过一丝安抚的笑意,快得像错觉。
随即视线扫过桌面,从郭士强紧抿的嘴角落到王义正微沉的脸色,
最后定回王义正身上,语气里的调侃淡了,多了点较真的意味
“就这里面的财产,加起来也值不了两千万。”
宋璟言指尖又在纸上戳了戳:“我都怀疑你们抵押贷款的流程,当时真的合法合规吗?”
“哐当”一声,郭士强手里的茶杯没端稳,磕在桌沿上,溅了点茶水在裤腿。
他脸“唰”地白了,像被当众掀了底裤,手忙脚乱地用纸巾擦,额角却沁出细汗:
“这个……我们评估审核流程,都是严格按规定来的!”
声音发紧,眼神躲闪着,不敢看宋璟言,只往王义正那边瞟,像在求支援。
宋璟言根本没给他缓冲的机会,不等他说完,语气里带了点不耐烦,手往桌上一拍,透着股不耐烦。“严格规定?”
他挑眉,声音拔高了点,“就李久南那个破烂南城水产品交易市场,值五百万?”往前探了探身,眼里带着“你当我傻”的锐利,“我上礼拜还去看过!棚顶的铁皮锈得能透光,里头的冰库三天两头坏,这也叫五百万?”
郭士强的脸从白转红,又从红转青。他知道宋璟言没说错,那市场估值确实掺了水。
可被当众戳穿,还是在王义正面前,话都有点说不利索:“我们也是……也是开了三次会,综合评估后才……”声音越来越小,最后几乎成了嘟囔。
王义正眉头紧皱,指节在桌面上重重一拍,“砰”的一声,将郭士强的话打断了:“现在不讨论贷款的问题!”
王义正有些着急:“李久南已经跑路,他名下的财产收归银行了,这是定局!”
他视线扫过众人,最后落回宋璟言身上,语气里带着恳切:“但那个水产品交易市场,关乎咱们辖区上千户渔民的生计!现在市场关门,渔民打上来的鱼卖不出去,再过两天,怕就得臭在码头!”
王义正顿了顿,声音沉了些,“这是民生大事,宋总,我希望你能从这方面多考虑考虑。看看在接收这摊子事上,还有什么意见?”
话里的意思再明白不过:这摊子,他们想甩给他了。
宋璟言心里跟明镜似的。心里飞快盘算:
直接拒绝?
不行,
这群领导记恨上,以后海蓝在辖区寸步难行,随便找个由头查消防、查卫生,就能让他头疼死。
可接了?
李久南那堆产业,夜总会指不定藏着多少猫腻,
洗浴中心消防估计都不合格,房地产公司弄不好都是个空壳,接过来就是接个炸药包。
他垂着眼,语气放软了些,带着点为难:“领导您看,我们海蓝公司刚刚起步,资金……”
“哎——”王义正摆了摆手,打断他的话,嘴角却勾起一丝了然的笑,显然早就看穿他的心思。“市场监督管理所的张所就在这儿。”
他冲旁边的人抬了抬下巴:“你们公司最近那批三文鱼,比进价涨了三倍不止,这阵子没少赚钱吧?”
他话锋一转,语气重了些,带着“咱们明人不说暗话”的坦诚,“你就别在我这儿哭穷了。”
王义正身体微微前倾,双手交叠放在桌上,语重心长:“我不是硬要逼你,是真没办法了。
咱们辖区是有很多大公司,可你总不能让我找搞软件的去管海鲜市场吧?那不成笑话了?”
王义正又顿了一下,眼神里带着点诱惑:“只要你能接手,以后在咱们辖区投资建厂,该有的税收优惠、土地政策,一样都不会少你的。”
宋璟言心里“咯噔”一下。他正打算扩大海蓝的生产线,新建厂房确实需要政府批地,王义正这话算是说到了痒处。
可再低头看那财产明细,指尖划过“夜总会”“洗浴中心”那几行字,心里暗骂:李久南那厮的产业,要是有一家能摆在明面上算合法合规,他宋璟言名字倒着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