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氏精明能干了半辈子,张氏一开口,她立马察觉到不对。
张氏碍于梁善如在,原本不想说那么多,却没成想梁氏精成这个样子。
她略想了想,才说:“昨天为这事儿我还跟国公爷拌嘴来着。”
梁氏挑眉:“方才不说几十年没红过脸?”
要不是时候不对,张氏真想啐她。
幸而梁氏也只是揶揄她一句,没再接着调侃:“让你来接人是卫国公的意思,既然拌了嘴,那你就是乐见其成了。”
梁善如也颇为意外:“舅母?”
张氏坐在那儿,双手的手肘都撑在扶手上,听见梁善如叫她,回望过去:“善如,你觉得裴持让他有什么不好的吗?”
梁善如其实说不出裴延舟什么不是。
对她来说,最大的问题是李弘豫。
裴延舟固然会给她带来诸多麻烦,可只要裴延舟是真心的,都不必以十分的真心待她——裴延舟这样的人,哪怕无情无爱,只是选了门当户对的女娘娶回家中,他也会给足尊重和体面,什么麻烦不麻烦,谁又敢找他发妻的麻烦呢?
他便是只有一分真心,也足够他帮她遮风挡雨,应付所有她可能要面对的麻烦和问题了。
偏偏有一个李弘豫横在那里。
她丢过一次性命,实在不敢赌。
然而这一切她都没办法告诉姑母和舅母。
怎么说?说她是逆天改命重生回来的梁善如?说她上辈子因为轻信了旁人香消玉殒,而罪魁祸首是李弘豫和裴幼贞?
姑母大抵会觉得她中邪或是疯了吧。
梁善如只能垂眸:“世子很好,我方才也说了,他金尊玉贵,没什么不好的。
在旁人眼中,世子若是对我有意,那是我三生有幸,我还能挑他什么不好。”
梁氏闻言皱眉:“这是什么话?他金尊玉贵,难道你就低人一等?这话不好,以后不许再说了。”
她握着梁善如的手,实在不喜欢听她这些妄自菲薄的话语:“你爹爹是为国捐躯的大将军,朝廷虽未曾追封,可当年的事也不曾问罪。
你阿娘是国公府独女——卫国公府是什么门第?柳家祖上是凭着一身军功挣回来的这个爵位,世袭罔替,有丹书铁券。
初初,谁也不能小看你,那些人也不配。”
可梁善如心里很明白,这一切都要爹娘活着才作数。
莫说爹爹当年战死之后流言蜚语不少,朝廷里多少人说他是通敌叛国,拱手葬送十万大军。
即便没有这些,爹爹战死沙场后得朝廷封赠,到如今已经过去这么多年,早就该是人走茶凉了。
天下的人现实的很,不要说上京城,就是边关,爹爹驻守边关那么多年,保一方安宁,难道边关的老百姓就会记得爹爹一辈子了吗?
不会的。
梁善如每每想起这些,都不免觉得浑身发冷。
可这就是人心,她无力改变,只能认命。
前世人家指着她的鼻子骂她是孤女,那时候有李弘豫做主,让她嫁进武安侯府,那些人尚且要说她是德不配位,这辈子真换成裴延舟,又会怎么样呢?
她都不用想也猜得到,只怕那些人把她的脊梁骨给戳断了也不肯罢休的。
“我没有妄自菲薄,阿爹阿娘在世时也没教我轻看过自己。”梁善如笑得温婉,笑意却并不达眼底,“只是舅母问我,我这样回她而已。”
她反握上梁氏的手:“您别急,听我说完。
我觉得我很好,您和阿舅舅母一定也是这样想,莫说是配世子,就是宫里的皇子们,您也觉得我配得上。
对您来说,只要我想,大不了就是让姑父或是阿舅到御前求一道赐婚圣旨的事儿。
可对外人而言,一定不是这样的。
现在外面的流言蜚语闹起来,那么多人说我区区孤女,妄图高攀,这话多难听,可我从前在扬州,听到的只会更多呀。”
谁让她那时候跟徐家有亲呢?
虽然没有过明路,可扬州城好多人家都知道,爹娘在时给她和徐云宣指腹为婚的。
从前那些人说什么佳偶天成,金玉良缘。
等爹娘不在了,立马成了她高攀徐家,想霸着徐云宣这样的好郎君不放手,免得将来嫁到好人家去。
说话的人是一样的,可里子一套,皮子一套,红口白牙的反说,还不是她们?
“姑母,其实我不管世子是怎么想的。”梁善如再没犹豫,横竖舅母已经把话给挑明了,她索性说下去,“他若有意,早晚会跟您和阿舅说,有您和阿舅替我做主,用不着我自己去面对他。
他若无意,我当然也省去许多麻烦,将来还怕您和舅母替我寻不到好人家吗?
只是眼下他的确做了许多事,我很感谢他,却也怕他给我带来麻烦。”
梁氏瞬间就懂了。
张氏接着就说:“就是这个意思呢!裴持让是什么人?老夫人把他看的眼珠子似的,国公夫人这些年看着平平,可拢共也就这么一个儿子,真要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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