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解释清晰而专业,带着一种洞悉人心的温暖,瞬间抚平了张煜心中的焦虑。
他看着张柠沉静的侧脸,看着她指尖轻柔的动作,那份磐石般的稳定和春风化雨般的治愈力量,让这间被绝望笼罩的病房,仿佛透进了一丝微弱却真实的光亮。
“陈琛……”张煜的声音带着难以抑制的颤抖,问出了那个压在心头、重逾千斤的问题。
张柠的动作微微一顿。她收回手,站直身体,目光转向张煜。那份沉静中,多了一丝难以言喻的凝重。
“手术完成了。清创很彻底,感染源基本清除。”她的声音平稳,如同在宣读一份严谨的病例报告,“生命体征暂时稳定,但非常脆弱。她失血太多,创伤太重,尤其是……”
张柠的语速不易察觉地放缓,那双琥珀色的眼眸深处,锐利的光芒一闪而过,“她体内经历了一场我们无法完全理解的……风暴。
一种强大的、自我毁灭的指令被触发,又被强行中断。这对她的神经系统造成了难以估量的冲击。”
她停顿了一下,似乎在斟酌词句,目光投向病房门口的方向,仿佛穿透了墙壁,看到了特护病房里那个沉睡的少女。
“她现在在重症隔离观察室。能不能醒过来,醒过来后会是什么状态……都是未知数。”
她的声音里,那份磐石般的稳定下,第一次透出一丝沉重的不确定。
未知数。
这三个字像冰冷的铅块,沉甸甸地压在张煜的心头。
张柠没有再说什么,只是对张煜微微颔首,示意他好好休息,便转身离开了病房。
白色的身影在门口消失,留下空气中一缕淡淡的、冷冽的消毒水气息,以及那份令人心安却又更加忧心的沉静。
张煜的目光重新落回朱莓身上。
小女孩在张柠的安抚下似乎陷入了更深沉的睡眠,但抱着笔记本的手臂依旧没有放松。
张煜伸出手,用缠着纱布的指尖,极其轻柔地、小心翼翼地触碰了一下笔记本那磨损严重的深蓝色封面。
冰冷的触感下,仿佛还能感受到蓝山残留的温度和蓝正宏工程师那遒劲有力的笔迹里蕴含的沉重嘱托。
“蓝工……蓝山姐……”张煜低低地呢喃,巨大的疲惫和悲伤如同潮水般将他淹没。
他靠在椅背上,闭上眼睛,肋骨的疼痛和精神的煎熬交织着,意识在绝望的边缘沉沉浮浮。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只有几分钟,也许有一个世纪。
一阵极其轻微、如同幼猫呜咽般的抽泣声,将张煜从混沌的边缘拉了回来。
他猛地睁开眼。
病床上,朱莓并没有醒。她依旧深陷在梦魇之中,小小的身体在无意识地颤抖,泪水如同断线的珍珠,大颗大颗地从紧闭的眼角滑落,迅速洇湿了洁白的枕头。
她的嘴唇翕动着,发出破碎的、带着巨大恐惧的梦呓:
“不要……蓝山姐姐……手……好多血……”
“……黑管子……冷……臭……”
“陈琛姐姐……掉下去了……噗通……”
“火……烧啊……烧死鬼……烧不死的鬼……”
“安静姐姐……别……别过来……口袋……硬硬的……缝上了……护身符……不能说……”
“啊——!!!”
最后一声短促而凄厉的尖叫猛地撕裂了病房的死寂!
朱莓的眼睛骤然睁开!
瞳孔因为极致的恐惧而放大到极限,布满了惊魂未定的血丝!
她像一条被扔上岸的鱼,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冷汗瞬间浸透了单薄的病号服!
怀中的笔记本被她勒得发出不堪重负的“嘎吱”声。
“莓莓!是梦!只是梦!”张煜的心瞬间揪紧,忍着剧痛倾身向前,急切地安抚。
朱莓茫然惊恐的大眼睛在柔和的灯光、洁白的墙壁和张煜焦急的脸上慌乱地扫视着。
当确认自己真的在医院,暂时安全时,汹涌的后怕和巨大的委屈如同决堤的洪水,瞬间冲垮了堤防。
“张煜……哥哥……”朱莓的嘴唇剧烈地颤抖着,泪水汹涌而出,小小的身体因为哭泣而剧烈地抽搐,“我……我梦到……蓝山姐姐……她的手……被……被砍掉了……流了好多好多血……她……她把我……塞进那个……又黑又臭的管子里……让我快跑……让我……一定……一定要把这本子……交给……陈琛姐姐……呜哇……”
她哭得撕心裂肺,断断续续地诉说着梦境中地狱般的景象。
“……还有……安静姐姐……”朱莓的声音带着巨大的恐惧,身体缩得更紧,仿佛那个看似柔弱的姐姐是比噩梦更可怕的存在,“在荒地……躲起来的时候……她……她说我衣服破了……会着凉……就……就拿针线……帮我缝口袋……缝的时候……往里面……塞了……硬硬的……冰冰的东西……她说……是……是保平安的护身符……千万……千万不能告诉别人……谁都不能说……说了……就会……就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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