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眼睁睁看着沈长乐亲热地扶着陆太太上了马车,自己精心设计的“独处”计划瞬间泡汤!
她张了张嘴,刚想不顾一切地喊“我也一起走”,却见萧彻一行人恰好也收拾妥当,走出了客栈。
萧彻一身玄色暗纹锦袍,身姿挺拔如松,依旧是那副生人勿近的冷峻模样,清晨的薄雾似乎都绕着他走。
他目光淡漠地扫过门口的几人,在陆太太的马车上停顿了一下,随即迈步走来,对着刚坐定的陆太太拱手道:“陆夫人,真巧。看来我们同路?不知夫人可介意萧某同行一程?也好让萧某略尽护卫之责,护佑夫人周全。”
他姿态放得低,理由冠冕堂皇——护卫国子监祭酒夫人,顺道为萧家子弟结个善缘,任谁也挑不出错。
陆太太自然笑着应允,语气热络:“萧五爷太客气了!能与五爷同行,是老身的荣幸,路上也能安心不少。”
萧彻微微颔首,目光似不经意地扫过车辕上、正扶着陆太太坐稳的沈长乐那张平静无波的脸。
他眼底深处掠过一丝算计和……不易察觉的玩味。
嘴角勾起一抹极淡的、几乎看不见的弧度,仿佛自言自语,又仿佛说给在场所有人听,声音清冷:“正好,路上有些‘琐事杂务’,也方便有人‘搭把手’,为夫人分忧。”
这“搭把手”指的是谁,不言而喻。
金月华此刻肠子都悔青了!
像吞了只苍蝇般难受!
她留下来就是为了萧彻,现在萧彻要走,还要和沈长乐、陆太太一起走!
她再顾不得矜持和方才装出的病弱,提着裙子就要往陆太太的马车上扑,声音带着哭腔和急切:“师娘!长乐妹妹!等等我!我,我身子好像好些了!我也……”
“金小姐!”萧彻冰冷的声音如同淬了冰的刀锋,瞬间斩断了金月华的哭喊和动作。
他甚至没有正眼看她,只微微侧首,对着身边的萧文波吩咐道,声音不大却足以让在场所有人听得清清楚楚:“金小姐‘病体未愈’,受不得车马劳顿。去告诉掌柜,好生照应着,务必让金小姐‘安心静养’,不得怠慢!再传我的话,闲杂人等一律不许靠近金小姐所住院落,以免惊扰了金小姐‘养病’!”
金月华如同被施了定身咒,僵在原地,脸色由惨白转为涨红,再由红转青紫,难看到了极点!
她看着萧彻那冷漠得如同看一件垃圾的侧脸,再看看已经放下车帘、隔绝了她最后希望的陆太太马车,以及车辕上、看都不看她一眼、仿佛她根本不存在的沈长乐。
最后目光落在萧彻那即将启程的、象征着权势与距离的华丽车驾上,一股巨大的屈辱、绝望和被当众羞辱的怒火涌上心头!
眼泪瞬间涌了出来,却不敢哭出声。
她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萧彻翻身上马,动作矫健利落;看着陆太太和沈长乐的马车缓缓启动;看着萧家那浩浩荡荡、护卫森严的车队扬起一片尘土,将她孤零零地、狼狈不堪地留在原地。
客栈掌柜得了萧彻的命令,立刻带着恭敬却的笑容上前:“金小姐,萧五爷吩咐了,请您务必‘安心静养’。请随小人回房吧?有任何需要,小人定当竭力满足。”
语气客气,却像一道无形的锁链,断绝了她任何追赶或制造风波的念头。
……
宽敞的官道蜿蜒向北,陆太太的马车在前,萧彻的玄漆云头车驾紧随其后,精悍的护卫们马蹄踏起微尘,簇拥着两行车队,在秋日晴空下投下长长的影子,气势俨然。
马车内,铺着锦缎软垫,熏着清雅的梨香。
陆太太斜倚着引枕,看着对面神色自若、甚至带着一丝闲适品着点心的沈长乐,眼中充满了浓厚的兴味,如同在看一出编排精妙的折子戏,嘴角噙着看好戏的浅笑。
她可是兴致勃勃地旁观了那位素以冷峻严苛着称的萧五爷,是如何花样百出地把沈长乐支使得团团转,这可比听那些才子佳人的老套戏文有趣鲜活多了:
才刚上路,萧彻清冷的声音隔着车帘传来,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口吻,偏又披着“恭敬”的外衣:“沈小姐,车行颠簸,茶盏易倾,恐污了陆夫人华服。你素来心细如发,由你执壶奉茶,方显稳妥周全。”
——于是沈长乐成了陆太太的专属茶童,素手执定越窑青瓷壶,纤指微倾,一道琥珀色的茶汤稳稳注入杯中,水线流畅,姿态优雅如画,奉上的茶温度恰好,氤氲着清香。
稍作休憩时,萧彻踱步过来,目光扫过车内,状似无意地开口,嘴角噙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算计:“听闻沈小姐女红乃闺阁翘楚?陆夫人车马劳顿,腰背易乏。不若劳烦姑娘为夫人绣个软枕靠垫?萧某正好带了上好的杭绸素锦和顶级的苏绣丝线。”
他示意萧文波奉上材料,锦缎流光,丝线璀璨。
——沈长乐眉眼弯弯,仿佛得了什么美差:“长者赐,不敢辞。长乐献丑了。”
她欣然应下,飞针走线间……然而,呈现在众人眼前的成品,却让陆太太都忍不住侧目,不忍细看——那缠枝莲纹歪扭如蚯蚓缠树,针脚粗疏得能跑马,配色更是艳俗刺眼,生生糟蹋了那匹流光溢彩的杭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