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琴那一声凄厉的“救命”如同投入死水的巨石,瞬间打破了客栈雨幕下的压抑平静。
萧彻脸色骤然阴沉如铁,眸中寒光似淬了毒的冰棱,几乎在萧琴扑到沈长乐裙边的刹那,便厉声喝道:“不知死活!堵嘴!拖下去!”
声音不高,却带着雷霆万钧的肃杀之气,直透骨髓。
两名如鬼魅般迅捷的侍卫立时上前,动作精准狠辣。
一方汗巾死死塞入萧琴口中,堵住了她后续的哭嚎与哀求。
另一人则毫不留情地反剪其双臂,力道之大让萧琴痛得蜷缩。
她像破麻袋般被强行从沈长乐脚边拖离,绝望的呜咽声很快消失在雨帘之后,只留下地上几道狼狈的水痕、泥印,以及几缕被扯断的发丝。
沈长乐惊魂甫定,垂首看向自己精心挑选的鹅黄细布裙摆——几团黑乎乎的污泥点子,被萧琴湿透的衣袖和挣扎的脚印晕染开,如同上好的宣纸被泼了污墨,刺眼又碍事。
她秀眉紧蹙,心疼懊恼之情溢于言表。
萧彻的目光扫过那片狼藉,再落到沈长乐带着薄怒的脸上,心中那股因庶姐失态、家族丑闻再次被掀开的滔天怒意,竟莫名地烧向了她。
他薄唇紧抿,语气刻薄如冰刃刮过骨缝:“沈姑娘倒是好人缘,我这不成器的庶姐,竟也巴巴地来寻你做主?莫不是你身上有什么慈悲光环,专招这些麻烦?”
刻意咬重的庶姐二字,点明了萧琴的真实身份,也隐含了更深的家丑。
这话简直是无妄之灾!
沈长乐本就在心疼裙子,又被他一盆脏水泼来,顿时火冒三丈。
她霍然抬头,一双明眸毫不畏惧地迎上萧彻审视的目光,声音清脆却带着压抑的怒意:“萧五老爷这话好没道理!令姐扑来求救,是我能预料的?还是我让她扑的?我站在这廊下招谁惹谁了?平白污了我这身新做的软烟罗不说,还要受您这顿编排?萧五老爷治家严明,小女子佩服,可这迁怒于人的本事,更是让小女子开了眼界!”
她伶牙俐齿,句句在理,噎得萧彻一时语塞。
看着她气鼓鼓的模样,那双因恼怒而格外明亮的眼睛,像炸了毛的猫儿,竟让他心头那股戾气奇异地被冲淡了几分,反而升起一丝难以言喻的……兴味?
他面上却丝毫不显,只余下惯常的冷嘲,从鼻子里哼出一声冷笑:“好一张利口!”
说罢,竟不再看她,一拂玄色云锦的宽袖,转身便走,背影挺拔却透着生人勿近的森然寒气。
沈长乐看着他那副“高高在上不屑与你计较”的模样,再低头看看自己遭了无妄之灾的裙子,越想越气。
泥点子湿哒哒地黏在布料上,像是在嘲笑她的倒霉。
萧彻那几句讽刺更是火上浇油。
她凭什么要受这窝囊气?
还平白毁了一条好裙子!
一股“此气不出,意难平”的冲动涌上心头。
她提起沾了泥污的裙摆,竟不管不顾地穿过抄手游廊,顶着淅沥的雨丝,穿过二楼半湿的连环走廊,直追萧彻而去。
萧文波和几名亲随正守在萧彻所住院落的房门外,眼见这位沈姑娘追将上来,脸上还带着显而易见的怒气,都不由得面面相觑,心中惊疑不定。
沈长乐脚步不停,径直走到紧闭的房门前,深吸一口气,抬手“叩叩叩”地敲响,力道不轻,带着一股执拗。
“萧彻,出来!”
“你庶姐弄脏了我的裙子,你就这样一走了之?”
“赔我的裙子!”
萧文波想上前制止,但又想到自家主子对这位似乎不同常人,也不敢使出威风。
萧武也是这样的想法。
以至于,二人就这么眼睁睁看着这位沈小姐,当着自己的面,愤怒敲响主子的房门。
门很快被打开,露出萧彻那张依旧没什么表情的俊脸,眉宇间带着被打扰的浓重不悦:“沈小姐,还有何贵干?”
语气冰冷如霜。
沈长乐挺直脊背,毫不退缩地指着自己裙摆上那几团碍眼的污渍,理直气壮,声音清亮:“五老爷,您也看见了。令姐这一扑一抓,我这身新做的衣服算是彻底毁了。这料子工钱,还有无端受惊的精神损失,您总得给个说法,赔我银子吧?”
她站在檐下,雨水沾湿了她鬓边几缕碎发,眼神却亮得惊人,带着一股“你不赔我我就不走”的无赖劲儿。
萧彻的目光顺着她纤纤玉指,落在那片污泥上。
那污迹仿佛也沾染了他一丝不苟的秩序感,让他洁癖发作,眉心不受控制地“扑扑”直跳。
他盯着沈长乐,这小女子胆子真是肥得没边了!
刚顶撞完他,转眼就敢追上门来索赔?
他萧彻什么时候被人这样堵门要过账?
他双唇紧抿,眼神锐利如刀,试图用惯常的威压逼退她:“沈姑娘,适可而止。些许污渍,洗了便是,也值得你如此不依不饶?”
“洗不掉了!”沈长乐斩钉截铁,带着点赌气的味道,“沾了这种污泥,就算洗掉颜色也会发乌,这料子就废了!再者说,”她话锋一转,带了点狡黠的讽刺,“萧五老爷您素来最是讲究,连旁人靠近些都嫌浊气,想必更能体会这好好的东西被污了,是何种滋味?我这要求,不过分吧?还是说,堂堂萧家五爷,连这点‘体恤’都吝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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