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云溪迷迷糊糊醒过来的时候,身边的位置空着,陆砚之不知道去了哪里。
刚一睁眼,就被车厢里闷热的空气裹得浑身发黏。
鼻尖萦绕着汗味和烟草味混合在一起的复杂气味,让人有些喘不过气。
尿意一阵阵袭来,她实在忍不住,便扶着座椅靠背慢慢站起身。
这列南下的火车是绿皮车,车厢里挤得满满当当,过道上都站满了人。
行李架上堆着鼓鼓囊囊的包袱和箱子,有的甚至直接放在座位底下,把过道占去了大半。
她只能侧着身子,小心翼翼地往前挪,时不时还要对避让的人说声“不好意思”。
此时正值夏季,只有车顶挂着的几台老式吊扇在慢悠悠地转着,吹出来的风都是热的。
乘客们大多穿着短袖短裤,不少人手里摇着蒲扇,脸上满是疲惫。
苏云溪一路摸索着往前走,足足穿过了四个车厢,才终于找到了厕所的位置。
厕所门紧闭着,里面隐约有动静,显然是有人在使用。
她便站在旁边耐心等待,顺便抬手擦了擦额头上的汗。
没过几分钟,厕所门开了。
一个男人扶着一个年轻姑娘走了出来。
那男人看着三十多岁的年纪,身材中等,皮肤黝黑,五官算不上丑,但眼神阴沉沉的。
而被他扶着的姑娘看着十八九岁的样子,脸色苍白,整个人晕乎乎的,脚步虚浮,像是随时都会摔倒。
男人抬头看到苏云溪身上穿的军装时,明显愣了一下。
眼神里闪过一丝错愕,但很快就恢复了平静。
只是那一闪而过的慌乱,还是被苏云溪精准捕捉到了。
“大妹子,你也来上厕所啊?”
男人率先开口,很是热情。
“我这妹子,第一次坐火车,晕车晕得厉害,我带她来厕所洗把脸,让她清醒清醒。”
苏云溪不动声色地往旁边让了让,没搭话,只是眼神淡淡地扫了一眼那个姑娘。
那姑娘的头一直耷拉着,连抬起来的力气都没有,看着不像是单纯的晕车。
男人见她不说话,脸上的笑容有些挂不住,讪讪地闭了嘴,扶着姑娘慢慢往回走。
她注意到了男人刚刚看见她时,眼神里的慌乱,惊艳,贪婪,还有惋惜。
那么多复杂的情绪同一时间在一个人的身上展现,真是让人想不注意都难。
苏云溪刚要走进厕所,就闻到一股若有似无的药味,混合在厕所本身的尿骚味里,不算明显。
但她嗅觉向来灵敏,一下就捕捉到了。
是迷药!
她赶紧捂住了口鼻。
迷药成分大多比较原始,要么是用曼陀罗花、大麻这类植物提炼的,要么是用乙醚、氯仿这类简单的化学试剂调配的。
但眼前这股药味,没有工业化学试剂的刺鼻感,反而带着点草木的腥气,显然是用老法子制成的天然迷药。
这种老法子制成的迷药,配方比较隐蔽,一般人根本弄不到,只有专门干拐卖、抢劫勾当的团伙才会常备。
苏云溪的心瞬间提了起来。
“拐子”是让人闻风丧胆的存在,他们丧尽天良,专门拐卖妇女和儿童,手段卑劣至极。
这个年代,交通不便,信息闭塞,公安的侦查技术也落后,只能靠人海战术排查。
一旦被拐,就意味着和家人彻底失联,几乎没有被找回来的可能。
被拐的妇女,大多会被卖到偏远山区,给当地的光棍当老婆,日夜被囚禁,遭受打骂和虐待,一辈子都活在痛苦和绝望里。
而被拐的儿童,要么被卖到没有孩子的家庭,要么被团伙控制,逼着乞讨、偷窃,稍有不从就是一顿毒打。
很多孩子甚至会被弄成残疾,一辈子毁于一旦。
这些拐子的恶行,毁了无数个家庭,让人恨之入骨。
苏云溪不敢多想,匆匆解决了生理需求,便顺着刚才那男人离开的方向追了过去。
这种拐子大多是团伙作案,那个姑娘处境危险,必须尽快想办法救她。
穿过两截拥挤的车厢,苏云溪终于在一节相对宽松些的车厢里找到了那个男人和姑娘的位置。
男人正坐在靠窗的位置,那姑娘靠在他身边的椅背上,依旧昏昏沉沉的,脑袋时不时往下耷拉。
苏云溪假装毫不在意地往前走,眼神却在暗中观察着车厢里的情况。
这节车厢里的乘客看起来都很普通,但不排除有男人的同伙混在其中。
陆砚之跟她独处时,已经教过她一些基本的侦查技能,比如观察人的微表情、动作,以及留意周围异常的情况。
她故意放慢脚步,路过男人身边时,假装被地上的行李绊了一下,身体踉跄着往旁边歪了歪。
“哎呀!”她轻呼一声,顺势看向男人。
“是你啊,大哥。”
男人显然没料到会再次遇到她,脸上闪过一丝慌乱。
“军人同志,你没事吧?”
“没事没事。”苏云溪摆了摆手,顺势坐在了男人对面的空位上,目光落在那个姑娘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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