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人都会觉得可笑,皇帝缺失的爱,要靠一个公主补足。
所以这些话参商谁也没说,包括言攸。
或许只有那个老师问起来时,她没藏住话才解释了几句。
那位老师,正是薛疏。
也真是天意弄人。
言攸对镜梳妆,她这些日子为事情忧神,头发都掉得多了一些。
这眼底落青黑的人,是她么?
参商到栖梧宫看她时,她还在发怔。
参商从她手上拿过梳篦为她打理,不忘说:“商商看母后坐了好久,愣了好久,是因为头发吗?”
言攸难受道:“对啊。”
“不打紧的,母后变成什么模样商商都喜欢。”
参商为了让她高兴一些,还特意说今日在学宫的见闻。
她放了一只香囊装进妆奁里言攸更是移不开眼。
参商没有察觉到奇怪,小嘴巴滔滔不绝。
唯独提到她三伯父的长子时,参商的小脸儿难得垮了下去。
褚凛在褚昭登基后半年左右才迎娶了新的裕王妃,王妃的肚子也十分争气,长子比参商还要大半岁。
参商和他说不上什么不对付,可就是讨厌他总是淡淡的样子,和三伯父一样难以琢磨。
他们常争第一,暗中较劲。
言攸无奈道:“没事的商商,你若是有不懂的、不高兴的,都和母后倾诉。”
参商抽抽啼啼地打了小报告。
晚膳褚昭也是在栖梧宫用的,听后也是在笑。
参商下定决心要和褚颢保持疏远,越远越好,惹不起总躲得起。
然而好景不长,参商突然出事了。
那天,竟然是褚颢用小小的身躯背着额头被砸破的参商送回栖梧宫的。
“皇后娘娘,参商不知道被哪家的公子扔石块砸中了头。”褚颢眼神黯淡无光,加上那时候言攸的目色也算不上冷静。
冷静……让她怎么冷静。
头破血流,都肿起一个大包了。
这又不难联想,她在年少时,被那些公子哥欺负的情形。
褚颢被安排了人送回裕王府,他走几步总要回头望望。
言攸有一种不详的预感,可是无法去怀疑。
都是些小孩子,别想那么多……
参商迷迷糊糊地醒来,发觉她母后脸色冷白,白到有一点吓人了。
言攸在想什么?想在行止学宫的那段日子,想欺负她那些人的孩子有没有欺负她的女儿?
不会的,应该……不会的。她当初不过是一个养女,而参商却是长公主。
言攸最疼她,照顾她,为她敷药,不想孩子小小年纪就落了疤。
参商打小就爱美,总说父皇美母后美,想快些长大与他们一样。
不!
言攸感到惊恐。
女儿的面貌多随了父亲,她越长大和褚昭越来越不像,那双瑞凤目愈发灵动,让言攸恐慌。
参商喝完药睡过去了。
小姑娘梦呓中常出现褚颢的名字,是真的讨厌得紧。
那孩子像裕王,裕王生性孤高淡漠,言攸不欲让参商和他久处。
只可惜,而今宣镜先生也已故去,不能再教授参商。
褚昭名义上至今也只有参商一个孩子,可言攸如何劝,他都是搪塞过去。
“父死子继、兄终弟及,都可以。”
而立之后的褚昭,当真是看开了。
*
仇人、爱人、亲人都是他。
他枕在身侧,言攸一个翻身就足以惊动他。
“在想什么?”褚昭在困倦中问她。
言攸:“……”
褚昭清醒了几分,“你总闷着,这些年都像木头,我到底哪里还没做好……”
言攸听完他的话胸中更堵得难受。
她小声啜泣,鲜少露出这样的歉疚。
“我累了,我们不争了好不好……”
“皇权旁落,自是万般无奈。”
“我也不想你夹在两头为难。”
“这些年……我都……我都……”
她都看在眼里。
多少抗争、多少不屈,也不得已在这些温驯手段中被磨平。
她是不是有做错什么?是不是该试着原谅他?
褚昭困意全消,点了一盏灯在旁边,他抱着言攸耐心地、重复地揩去她的眼泪。
她说她愿意原谅了,她说她不想争了,他终于守得云开见月明了?
褚昭一时激动难安,而下一秒,她说的话更让他被无上的喜悦包裹住。
“明霁,你该有一个自己的孩子。我们之间,也该多留一份牵绊。”
褚昭听得不知所措,最后只用力地将人纳入怀中。
这个人终于,又软又暖,等她一句和好等了那么多年,终于在此刻执念尽消。
得到真心,并不会让他觉得自此索然无味。
褚昭还是试问她:“你不怕我往后偏心,苛待参商吗?”
毕竟当年他父皇便是在褚洄出生之后,冷落了一众皇子公主,其中也包括他。
更何况参商原本都不姓“褚”。
言攸说的话让他心头一暖:“陛下早就把商商当亲女儿了。”
绫罗帐暖,情人絮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