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留、留在这里守夜吧。”
章祁明对王然说。
砸在顶上的雨声演变成连绵不断的轰响,一道紫蓝色的雷电突然劈开雨幕,东侧的玻璃闪进电光,刹那间整个培育场亮如白昼。
“好啊。”
王然的嘴角缓缓勾起:“这雨太大了,我也担心培育场再出什么问题。”
“这、这里有小玻璃留下的席子。”
章祁明走到存放工具的角落,拖出一卷打满补丁的凉席,在比较干燥的地方铺开。
席子很大,睡两个人绰绰有余。
“我睡这、这边,你睡在、在另一边。”
说完,章祁明拍了拍他旁边的位置,也不等她回应,先在靠墙的那一头躺下了。
章祁明面向墙壁侧躺,背对她蜷缩着身体,略显拘谨。
他给她留了很多的位置。
王然抬脚走近席子,一屁股坐下,而后脚一横,躺了下去。
有长期睡窄短沙发的经验,王然躺得规规矩矩,双腿并拢,双手交叠放在腹部。
顶上的灯光自然熄灭,王然陷入黑暗之中。
“章祁明。”
她轻声呼唤。
“嗯。”
章祁明的声音很浅却很低,像是从鼻腔哼出。
王然:“你还记得你以前考试拿多少分吗?”
章祁明:“不、不记得了,应该都......满分吧。”
“怎、怎么突然问这个问题?”
他问。
王然:“没什么,只是突然想起来,随口问一下。”
“睡吧。”
王然耳畔渐渐响起绵长的呼吸声。
暴雨在午夜愈发猖狂,雨滴像无数细小的铁锤,密集地砸在培育场倾斜的铁皮屋顶上。
王然睁着眼睛看着黑漆漆的天花板,心想这样的夜晚,自己绝无可能入睡。
但杂乱的雨声渐渐地连成一片,单调、重复、没有尽头,如同遥远的潮汐,一浪接一浪地漫过她的意识。
王然的呼吸不知不觉间放缓,眼皮越来越沉。
她的意识缓缓坠落,被雨声拖入黑暗中。
轰隆——
不知道过了多久,一道惨白的闪电劈开天际,将整个房间映得如同曝光的底片。
王然猛地惊醒。
那电光太亮,太锋利,仿佛要将她眼中的冷漠剖开,鼻梁与下颌的线条在闪电中显得愈发锋利,而另一侧脸仍浸在黑暗中。
雷声紧随其后,轰然炸裂,震得玻璃嗡嗡震颤,可她却连睫毛都没有动一下,冷冷地盯着伏在她身上的男人——
他的右手紧紧握住了她的双手手腕,左手掌捧着她的脸,指腹冰凉,呼吸却灼热地贴在她的颈侧。
雷声炸响的瞬间,照亮他快速收紧的瞳孔。
男人动作一滞,随即不动声色地向上移了移,呼吸洒在她的脸上。
距离太近,王然能看清他睫毛投下的阴影,以及猩红的眼底虚无缥缈的,近乎温柔的欲望。
雷光很快熄灭,两具交叠的身影重新没入黑暗。
“你干什么?”
王然清冽的质问声划破雨声。
“吵、吵醒你了?”
他嗓音沙哑,像是真的只是因为渴望亲吻而靠近。
“原、原谅我,我只是一个喜、喜欢你却又不敢靠近,只能在、在夜里偷偷摸摸的可怜......”
他的拇指轻轻摩挲她的嘴角。
暴雨仍在嘶吼,震耳欲聋的轰鸣中,男人的气息再度逼近,嘴唇几乎贴上她的。
“你爹的装什么装!绯目!”
王然大骂出声。
对方的动作顿住,旋即低笑出声:“哦?什么时候发现小结巴换成了本大爷的?”
“从你撞到脑袋,很平静地说‘没事’开始。”
王然在黑暗中眸光微闪:“还有你说‘外面的雨很大’,这么多字竟然没有卡顿。”
“还有——”
王然顿了顿,继续说:“章祁明也不是次次考满分,修理理论的考试,他涂错了答题卡,被扣了两分。”
“没想到你对小结巴了解挺深的。”
绯目笑着问:“说说,为什么要陪本大爷演戏?”
王然挑眉:“主要是想看看,你为什么演戏。”
按照绯目一点就炸的性格,困在体内被她和章祁明压榨这么久,一被放出来,肯定会直接对她动手,而不是假装章祁明,骗取她的信任,再找机会下手。
她最近守边没有休息好,听着雨声白噪音,还真眯着了......
王然将注意力回正,问绯目:“所以你为什么要假扮他?”
又一道闪电劈开夜空,惨白的光灌了进来。
绯目的眼中没有了那条模糊的棕黑色竖线。
他的指尖像一柄薄刃,沿着王然的下颌缓缓下滑,轻佻又危险。
“这个嘛......”
纳米材料的布料在他的指下无声裂开,露出底下苍白的肌肤。
王然的颈线在电光中泛着白瓷般的光泽,锁骨凹陷处盛着浅浅的阴影。
再往下,是随呼吸微微起伏的胸口。
绯目仅仅看了一眼,又收回眼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