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悟能说到这里,目光深远,仿佛穿透了眼前的破败,看到了其内在的精神内核:
“其核心,在于摒弃一切外物的奢华与干扰,将全部身心专注于内心的修行锤炼,以及对世间众生的,
实际帮助与慈悲践行。
须知,净水寺的僧侣,日常除了最基本的诵经修持佛法外,绝大部分时间,都与最底层的信徒百姓,
一同劳作,亲自下田耕种,开凿水渠以引水灌溉,运用所学医术为贫苦者解除病痛……
他们是在用身体力行,而非空谈口号,来实践佛法的真谛——利乐有情。”
他顿了顿,语气变得更加深沉:
“正因如此,净水寺看起来虽然寒酸破败,但在西域无数底层信徒和贫苦民众的心中,它的身份地位,
或许非但不低于其他两寺,甚至可能更为崇高、更为贴近民心!
因为这里的僧侣,是真正与他们同甘共苦的人。
他们崇尚苦修,不仅限于寺内,更会经常组织僧团,前往西域乃至外域最为艰苦最需要帮助的地方,
切身实地地行善积德,救苦救难。
因此,净水寺在西域民间,是真正有口皆碑,深受爱戴的。”
闻言,赵天一默默伫立,没有立刻说话。
因为,他的神识此刻已然如同那最轻柔的微风又似无形的水波,向四周悄然蔓延开去,细致入微的,
感知着这片土地每一寸肌理中蕴含的独特气息。
而他感知发现,这里与琉璃绿洲那近乎“粘稠”的灵气,以及大佛寺那庄严带着无形威压的佛力场不同,
这里的天地灵气,显得稀薄而内敛,仿佛是被这片土地和生灵深深吸纳 ,化入到了日常的呼吸之间。
但是其质性却异常精纯、清澈,带着一种雨后初霁 、山泉流淌一般的清凉意境,悄然洗涤着外来者,
身上所沾染的尘世烦躁。
空气之中还弥漫着淡淡的、仿佛已燃烧了千百年的朴素香火味。
而这股味道并非源自名贵香料,更像是某种本地植物的根茎混合着松柏枝叶燃烧后的气息。
它与湿润的河畔泥土的芬芳、还有晾晒在屋檐下草药的淡淡苦涩清香混合在一起,形成了一种独特,
而令人心神宁静的氛围。
他能清晰地感觉到,这座从外表看几乎可以用“残破”来形容的寺庙,其内在却蕴藏着一股,如同他们,
脚下大地般厚重、如同净水河般绵长不息、坚韧不拔,且深深扎根于现实泥土之中的强大精神力量。
这是一种不依靠,金碧辉煌的外表或强横的法则力量,而是凭借无数代僧侣与信徒身体力行的德行、
坚韧的意志与纯粹的奉献,一点点凝聚起来的、扎根于平凡生活的力量。
只听,赵天一缓缓开口,目光依旧深邃地停留在那片质朴得近乎原始的建筑群上,仿佛在解读一部,
无字的经典,
“外相繁华,终是虚妄。内心澄澈,方为根本。
这净水寺,走的是一条与大佛寺追求威仪、琉璃寺沉溺幻境截然不同的道路。其返璞归真,将佛法,
融入一饮一啄、一砖一瓦之中,看似简单,实则……大为不易。”
他的语气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赞叹与深思。
吕得水虽然还是觉得这地方太过寒酸,与他想象中佛门祖庭的气派相去甚远,但是听了悟能的解释,
与赵天一的感慨,也收起了几分轻视,挠了挠头,咂咂嘴道:
“理儿是这么个理儿,可这也……太返璞归真了点吧?看着还不如咱们共和宗旗下,那些个分宗气派。
不过话说回来,这里的人,看着倒是挺……嗯,挺实在的。”
他一时找不到更合适的词来形容那种淳朴的感觉。
悟能双手合十,望着绿洲中心的那片寺院,眼中流露出追忆与复杂的情感:
“阿弥陀佛。吕施主,正因其‘实在’,因其贴近泥土,方能在这苦寒之地扎根千年,赢得底层信众们,
发自内心的拥戴。
繁华易逝,唯有扎根于众生疾苦的慈悲与力行,方能历久弥新。
小僧当年在渡行寺时,也曾随师兄弟前来净水寺交流学习,彼时年少亦觉此地过于清苦,如今看来,
方知其中蕴含的智慧与力量。”
闻言,赵天一点点头:“大道至简,知易行难。
走吧,我们先进绿洲吧!切记收敛气息,莫要惊扰了此地的清静,也好好的感受一下,这‘实在’之下,
究竟藏着怎样的玄机。”
言罢,只见三人便不再停留,沿着脚下被无数脚步磨得光滑、略显坑洼的河谷土路,便朝着前方那,
几乎看不出是“绿洲入口”的河谷豁口走去。
而这净土绿洲所谓的入口,确实简陋得惊人。其没有闪耀的阵法光幕吞吐灵气,也没有高大威严的,
牌楼彰显身份,甚至连像样的木栅栏都没有设立。
只有两个穿着打满补丁、洗得发白甚至能看到底下粗布纹理的灰色僧袍的知客僧,静静地坐在豁口,
两侧那被磨得光滑的石墩上。
他们面容黝黑,皮肤粗糙,带着西域常见的风吹日晒的痕迹,但眼神却异常平和澄澈同净水河的水,
见到赵天一三人走近,便动作一致地站起身,双手合十,微微躬身,动作自然流畅,
没有丝毫怠慢或倨傲。
“三位施主远来辛苦。”左侧一位年纪稍长、眼角皱纹深刻的知客僧开口,他的声音不高,却温和有力,
带着一种抚慰人心的沉稳力量:
“看三位风尘仆仆,不知从何处来?欲往何处去?入我净水绿洲,需按规矩查验一下三位施主的度牒,
还请几位施主行个方便。” 他的目光平和地扫过三人,带着善意的好奇,而非审视。
赵天一上前一步,同样郑重地回了一礼,语气平和自然:“有劳两位大师。我兄弟三人乃是东域行商,
久闻净水绿洲佛法昌盛,民风淳朴,特慕名前来,既为感受佛法庄严,
亦想看看能否寻些有特色的物产互通有无。”说着,赵天一便将三份,他早已伪造好的度牒递了过去。
那知客僧接过度牒,仔细的感知了一下度牒内记录的信息,又抬头温和地看了看,三人的面容气度,
脸上并未露出任何怀疑或审视的神色,只是点了点头,便将度牒递还,微笑道:
“原来是东域来的三位施主,路途遥远,辛苦了。
这三枚度牒无误,三位便请进吧!而绿洲之内,皆是我佛信众,虽说生活清贫,物资匮乏,但大多,
都热情好客,心地善良。
三位随意游览便是,若有需要帮助之处,或是想了解寺内讲经时辰,可寻我寺中任何一位僧众询问。”
另一位年轻些、脸上还带着几分稚气的知客僧也补充道,语气带着年轻人的真诚:“绿洲内道路简单,
沿着这条主路一直走,便可抵达各处村落与寺院核心区域。只是……还请三位施主体谅,我地清苦,
不比外面繁华,吃住都简陋,莫要奢求过多享受,若能保持一颗平常心,
或许能在此地收获一份难得的宁静。” 他说话时,眼神清澈,带着对自家土地的朴素自豪与对客人的,
真诚关怀。
语气和蔼,态度真诚,没有丝毫刁难与盘查,与琉璃寺入口处那种排外感、大佛寺那一种程序化的,
威严感截然不同,让人如沐春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