实验室的冷光在林峰镜片上折射出细碎光斑，他盯着操作台上的信号接收器，指节因用力而泛白。
昨夜艾丽娅的话还在耳边——"宇宙里最珍贵的从不是技术，是愿意触碰彼此的手"，此刻他的掌心还残留着她核心晶体的温度，那抹淡紫色的嗡鸣像根细丝，将他的神经与整个宇宙轻轻系住。
"林峰，试试这个。"艾丽娅的声音带着硅基生命特有的清冽，她将一枚菱形芯片插入终端接口，发梢间的荧光鳞片随着动作轻颤，"这是离星人在坍缩期与其他文明接触时用的通讯协议，能自动解析三进制以上的语言编码。"她指尖划过操作屏，全息投影里立刻跳出螺旋状的代码流，"碳基与硅基的思维频率差异太大，普通信号会被误读成干扰波。"
林峰的喉结动了动。
三年前他在《自然》杂志上发表硅基-碳基基因融合可行性报告时，评论区还全是"科幻狂想"的嘲讽；如今他的白大褂口袋里还装着艾丽娅送的硅基细胞样本，边缘已经被翻得卷了边。
他伸手按住艾丽娅的手背，芯片在两人掌心共同发热："就用这个。"
"信号调制完成。"王丽的指尖在键盘上翻飞，发绳散了一绺搭在肩上，"频率2.3×10^14赫兹，和对方刚才的回应波峰吻合......"她突然顿住，屏幕蓝光在她瞳孔里碎成星子，"有反馈了！"
所有人的呼吸同时顿住。
终端发出蜂鸣，全息屏中央缓缓展开一串流动的光带，先是离星文的螺旋纹，接着是地球通用语的正体字，最后是闪烁的二进制代码——三种语言重叠着显影："我们是星门联盟第73探索队，来自仙女座悬臂γ-9区。"
李将军的手指在战术腰带上轻叩，这是他思考时的习惯动作。
他没穿常服，作战服的肩章在灯光下泛着冷铁的光："探索队？
你们在人类观测范围内隐匿了三年，现在突然联络，总要有个理由。"他的目光扫过屏幕，落在"星门联盟"四个字上，眉峰微挑。
"我们观测到离星文明的迁徙轨迹。"光带突然变换成三维星图，离星的红色恒星正在模拟屏上坍缩，"碳基与硅基的基因融合实验......"星图里跳出林峰和艾丽娅的实验数据，连上周他们在培养舱里失败的第47次融合记录都清晰可见，"这在已知宇宙中是首次突破。
联盟需要这样的技术，来对抗正在逼近本星系的'灰潮'。"
实验室的温度仿佛降了三度。
张博士的老花镜滑到鼻尖，他猛地直起腰："灰潮？
那是......"
"硅基生命的终极瘟疫。"艾丽娅的核心突然爆发出刺目的紫光，她按住胸口后退半步，鳞片发梢全部竖起，"离星典籍里记载过，一种能吞噬所有硅基结构的纳米机械群，所过之处连恒星都会变成尘埃......"她的声音发颤，"我们离开母星前，观测到离星轨道外有异常引力波动，当时以为是......"
"是灰潮的先遣队。"屏幕里的光带骤然收缩成尖锐的箭头，直指离星方向，"你们的基因融合技术能制造出同时具备碳基修复能力和硅基抗辐射性的生命体，这是唯一能对抗灰潮的钥匙。"
林峰感觉后颈的汗毛竖了起来。
他想起三个月前，艾丽娅的核心突然出现裂痕，当时他们以为是实验事故，现在想来......他猛地抓住艾丽娅的手，触到她晶体表面细密的纹路，那些曾被他认为是"自然构造"的痕迹，此刻看起来像极了某种腐蚀的前兆。
"所以你们接近地球，是为了利用我们的技术？"李将军的拇指搭在战术枪套的搭扣上，指节泛白，"如果我们拒绝？"
"那灰潮会在27个地球月后抵达太阳系。"光带突然变成血红色，"首当其冲的是离星移民区，然后是地球。"
实验室里的空气瞬间凝固。
王丽的键盘声停了，张博士的茶杯"当啷"掉在地上，茶水在瓷砖上蜿蜒成扭曲的河流。
艾丽娅的核心光芒渐弱，她抬头看向林峰，星云瞳孔里翻涌着他从未见过的恐惧："他们说的......和离星最后的星图吻合......"
"等等，外围警报！"王丽突然尖叫，她的手指死死抠住控制台边缘，指节发白，"东南方向围墙的热成像仪被破坏了，有十七个移动热源正在接近实验室！"
"是极端组织。"李将军的枪已经出鞘，战术手电的白光刺破黑暗，"三天前我们截获过他们的通讯，说要'阻止异种污染人类基因'......"他转身对张博士吼道："带所有实验数据去地下保险库！
王丽，启动电磁屏蔽！"
林峰的太阳穴突突直跳。
他望着窗外突然亮起的探照灯，照出几个举着自制武器的身影，其中一个人胸前的徽章他再熟悉不过——那是"纯粹人类联盟"的黑太阳标志，上个月他们刚炸了基因研究所的玻璃。
"保护艾丽娅！"他扑过去护住终端，指尖在操作屏上狂按，"王丽，把星门联盟的坐标发给李将军的战术终端！
艾丽娅，用你的核心加固实验室防护层！"
艾丽娅的核心重新亮起，紫色光雾裹住整面玻璃墙。
外面传来金属撞击声，有人用扩音器喊："交出异种！
烧了这些污染人类的魔鬼实验！"
林峰望着艾丽娅泛着微光的侧脸，突然想起她第一次来地球时，站在实验室门口的样子。
那时她的核心还像块普通水晶，现在却布满了抗争的痕迹。
他摸出兜里的基因融合样本，那管淡金色的液体在混战中折射出彩虹，像极了他们共同绘制的未来。
"顶住！"他对艾丽娅喊，声音被撞击声撕裂，"等解决了这些疯子，我们还要去离星种地球的花——你说过硅基土壤能让月季开成紫色的！"
艾丽娅回头对他笑，鳞片发梢在战斗光中翻飞如蝶。
她的核心与终端产生共鸣，实验室的防护层泛起涟漪，将第一波冲击弹了回去。
而在更远的地方，那艘菱形飞行器的舱门后，培养舱里的硅基生命体突然全部睁开眼睛。
它们半透明的躯体里，地球基因的双螺旋正与硅基链节同步跳动，像在应和某种即将打响的战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