禁酒令一出,人群中响起一阵压抑的骚动。
不少老兵油子,脸上明显带着不忿和抗拒。
李琼将这一切看在眼里。
他知道,光靠压,是压不住的。
他深吸一口气,压下怒火,用一种沉痛的语气开口。
“你们知道,喝了酒,上了战场,是什么下场吗?”
他不需要答案,自顾自地说了下去。
“你的反应,会比敌人慢上半拍。就这半拍,足够他把刀捅进你的肚子!”
“你的手会抖,平日里百步穿杨的箭,会偏出三尺,不仅杀不了敌,还会暴露你和你身边兄弟的位置!”
空气,死一般寂静。
李琼的眼中,闪过一丝真实的悲伤。
“七年前,我父亲麾下的虎卫营,五千精锐。就因为战前一夜,不少人贪杯,多喝了几碗壮行酒。”
“第二天,被三千北蛮游骑一个突袭。”
李琼顿了顿,声音有些沙哑。
“五千人全军覆没。”
“连个收尸的都没剩下。”
这个血淋淋的例子,像一块巨石,狠狠砸在每个人的心头。
再也没人敢有半句怨言。
恐惧和后怕,取代了不满。
李琼最后下令。
“将禁酒令,立刻传遍三军,勒石为记!”
“此为铁律!”
“违者,斩!”
人群散去,闹事的兵卒被关了禁闭。
夜重新恢复了宁静。
李琼独自一人站在篝火前,火光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
李显扬悄步走了过来。
“将军。”
他犹豫了一下,还是开了口。
“刚才那个顶嘴的兵叫王二,是从西凉逃难来的,家里人都死在了北蛮子刀下,为人其实不坏,就是性子直了点。”
李琼没有回头,只是静静地看着跳动的火焰。
“我知道。”
他的声音,带着一丝疲惫。
“可慈不掌兵,今日我若心软,明日上了战场,就要用几百、几千条人命去填这个窟窿。”
李显扬默然。
这个道理,他懂。
“不过……”李琼转过身,看着李显扬。
“他说的,也是实话。天寒地冻,确实难熬。”
“这道禁令,是我逼着他们认的,他们心里有怨气。”
李琼从怀里取出一个小小的钱袋,递给李显扬。
“你待会儿替我私下去看看那个王二。”
“告诉他今天是我李琼对不住他。这钱让他买些厚实的衣物,也多照顾一下营里那些体弱的弟兄。”
“将军……”李显扬一愣。
“去吧。”
李琼摆了摆手,“严的是军法,暖的是人心。这两样,都不能丢。”
……
第二日,天还未亮。
整个大营便以前所未有的效率运转起来。
一支千人队伍,在李显扬的带领下,扛着工具,浩浩荡荡地开赴上游,开始执行那疯狂而大胆的筑坝计划。
工匠营里,灯火通明,所有工匠都在小心翼翼地为火药罐接续着加长了三寸的引线。
李琼站在营地的高坡上,冷峻地注视着这一切。
几名最精锐的斥候,如鬼魅般来到他身后。
“越过一线天!”李琼头也不回地命令道。
“我要知道北蛮先锋军离我们还有多远,有多少人,领军的是谁!”
“喏!”
斥候们领命,悄无声息地消失在晨曦的微光中。
做完这一切,李琼转身走向营地最偏僻的一角。
那里,一百名身着黑色劲装的士卒,早已列队整齐,鸦雀无声。
他们的眼神,像狼一样,沉默,却致命。
这是李琼用自己的积蓄,一手打造的亲卫,是他最锋利的一把刀。
李琼走到队前,目光从每一个人脸上扫过。
“昨夜之事,你们都听说了。”
“战场之上,任何一丝松懈,都是取死之道。”
他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进每个人的耳朵里。
“今日的操练加倍。”
“我需要你们,在任何时候,任何情况下,都保持绝对的清醒和冷静。”
李琼的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
“因为,我为你们准备的将是整个战场上最危险的位置。”
话音刚落,一百名亲卫的呼吸都重了几分。
他们的眼神里没有恐惧,只有灼热。
为首的队率,一个脸上有刀疤的汉子,沉声问道。
“将军,是什么任务?”
李琼的目光扫过每一个人,仿佛要将他们的面孔刻在心里。
他沉默了片刻。
空气仿佛都凝固了。
“截断粮道。”
三个字,轻轻吐出,却像三座大山,轰然压在众人心头。
“北蛮势大,铁骑无双,但他们有一个致命的弱点。”
李琼的声音,在寂静的雪地里显得格外清晰。
“粮草。”
“大军未动,粮草先行。几万大军,每日人吃马嚼,消耗的是天文数字。”
“没了粮,没了草,他们引以为傲的铁骑,就是一堆废铁,他们的勇士,就只能在冰天雪地里活活饿死、冻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