辞穆安抚地摸了摸自己的头发,然后带着这一头“挂件”,缓缓游向那片摇曳着微光的“灯盏”。他停在一个安全地距离,拨开一缕发丝,好让里面的小家伙们能看得更清楚。
“都看好了,”他的声音在水中化作温和的震动,传递给每一个紧贴着他头皮的小生命:“别看这些小家伙漂亮可爱,它们会分泌麻痹的粘液,然后把你们吞进去,你们的大哥苗苗以前就差点被吃掉一只脚。”
唉,他来这也有几个月了吧,苗苗这孩子不知道在干嘛呢,等这里的事完了,他一定要回去看看苗苗,也不知道这孩子长高没。
为首的黑尾鱼苗,此刻也正从发丝的缝隙中探出头,盯着海葵十分仇视。鱼苗们发出一阵细碎的“咪咪”声,他们小心翼翼地绕着那些柔软蓬蓬的海葵打转,当看到一只海葵的触手猛地收缩,仿佛在吞咽着什么时,他们吓得咻地一下,又全都缩回了辞穆头发构成的庇护所里。
混乱中,有几只慌不择路的小家伙没能找准方向,竟一头扎进了辞穆宽松的裤裙里。大腿上细微的搔痒感让辞穆浑身一僵,他低头看着自己微微鼓起的衣物,脸颊在幽光中泛起一丝薄红。他窘迫地伸手进去东翻西找,嘴里还小声念叨着:“快出来,里面不是藏身的地方……”
可那些小东西滑不溜丢,在他的指间乱窜。正当他手忙脚乱之际,带着微凉体温的蹼爪覆盖了上来。九艉不知何时已来到他身前,脸上带着若有若无的笑意。他只是轻巧地一探,便用宽大的蹼爪将那几个糊涂的小家伙全都捉了出来,安稳地托在掌心,递到辞穆眼前。
幽暗的海水中,珊瑚与海葵散发的微光如同打翻的颜料,将辞穆的脸庞晕染上一层朦胧的光彩。那抹因窘迫而浮现的薄红,在他苍白的肌肤上显得格外生动,像一朵在深海悄然绽放的桃花,与眼角的紫色瘢痕交织出一种破碎而惊心动魄的美。
九艉的红宝石眼眸暗沉下来,凝视着伴侣这副模样,喉间不自觉地溢出一声低沉的、带着渴望的咕噜声。
周遭的海水似乎都无法冷却他此刻沸腾的血液。他想不顾一切地拥上去,用自己的唇舌碾过那片温热的绯红,将这个总是温和又隐忍的人狠狠地吻到喘不过气。
然而,当他的目光扫过自己掌心那几个瑟瑟发抖的小东西,以及辞穆发间无数双好奇窥探的眼睛时,那股汹涌的冲动被他强行压了下去。
唉,鱼崽们还在看着,人会害羞的跑掉。
辞穆似乎察觉到了那道几乎要将他灼穿的视线,心跳漏了一拍,连忙将注意力转回到了九艉宽大的蹼爪上,以掩饰自己的不自在。那份窘迫很快就化作了对这些小家伙们的哭笑不得。他用指尖在九艉的掌心挨个儿轻轻戳了戳那几个滑溜溜的小身体,把他们戳得东倒西歪。
“怎么这么糊涂呢……”他的声音里满是无奈的宠溺,在水中化作一圈温柔的震动,安抚着这几个惹了祸的小生命。
话音未落,一道黑色的影子“嗖”地从辞穆的银发中窜出,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气势。
为首的那只黑尾鱼苗,此刻正鼓着腮帮子,气呼呼地悬停在九艉的手边。他像个小小的监工,伸出自己那对细弱的手臂,一把揪住其中一个同伴的尾巴,用力地来回拉扯。
一阵急促而尖锐的“咪咪”声在水中响起,夹杂着几个模仿而来的、含混不清的音节:“咪咪咪咪……吧吧……咪咪……”
笨蛋,笨蛋!爸爸的裤子是能随便钻的地方吗!笨蛋!
辞穆看着那只气势汹汹的黑尾鱼苗,无奈又好笑。他伸出手指,小心地探到那小家伙的身前,轻轻挡住了它继续“教训”同伴的鱼鳍。
黑尾鱼苗的动作一顿,仰头看着辞穆,腮帮子还气鼓鼓地一起一伏。
“好了,好了,别欺负弟弟妹妹。”辞穆的声音温和得像拂过海草的水流,他用指腹安抚地蹭了蹭小家伙的头顶,又将九艉掌心里的那几只受惊的鱼苗引过来,让他们重新回到自己发丝间的“安全屋”里。
做完这一切,他抬起头,迎上九艉那双深邃的红宝石眼眸。伴侣的视线依旧带着未曾散去的灼热,但更多了一份询问和默契。辞穆心中一动,他觉得,是时候告诉这些小生命真相了。
他轻轻拍了拍自己的头发,示意所有的小家伙都探出头来。幽蓝的海水中,五光十色的珊瑚微光将他银白的发丝染上梦幻的色泽,几十双黑豆般的小眼睛从发丝的缝隙中望出来,好奇地盯着他。
“宝宝们,听我说。”辞穆的声音化作温和的震动,在水中清晰地传递开来:“明天,就是这片海域最盛大的祭典了。到时候,会有很多很多不同尾色的人鱼从很远的地方游过来,其中……有一些,就是你们的亲鱼哦。”
他的话音落下,周围先是一片死寂。
鱼苗们似乎在消化这个陌生的词汇。几秒钟后,一阵细碎的骚动打破了宁静。
有几只鱼苗率先骚动起来,它们在辞穆的发间兴奋地穿梭,尾鳍快速摆动,搅起一小片细微的涡流。几只胆大的甚至游到他的鼻尖上,在他眼前盘旋飞舞,发出一连串高亢而急切的“咪咪”声,充满了无法抑制的期盼。
辞穆温柔地注视着这群几乎要沸腾起来的小东西:“现在紧张一些,明天见到亲鱼就不会那么不知所措了。”
鱼苗在鱼卵时期就与亲鱼建立了冥冥中的联系,亲鱼是否还存在于这片深海,它们自诞生之初便隐约有感。
因此,骚动的鱼苗,是那些满怀期盼的鱼崽。而与之形成鲜明对比的,是那些瞬间安静下来的小小鱼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