琪亚娜谢恩,望两族止戈言和(六)
回宫的马车颠簸不止,琪亚娜怀中的阿依娜早已陷入昏迷,温热的鲜血顺着她的指尖不断渗出,在素色裙摆上晕染成狰狞的红梅。"姐姐!你醒醒!"
琪亚娜的呼喊被车轮碾过石板的声响撕裂,她颤抖着解开阿依娜的衣襟,却见那支淬毒的箭矢正没入右胸,伤口周围的皮肤已泛起诡异的青紫色。
"快!再快些!"
琪亚娜冲着车外嘶吼,指甲深深掐进掌心。车帘被劲风掀起一角,她望见暮色中的京城城墙正在后退,仿佛嘲笑般缓慢。怀中的人越来越轻,阿依娜脖颈间的银链突然滑落,坠着的狼牙护身符在血污中泛着冷光——那是瓦剌勇士出征前妻子必赠的信物。
当马车终于冲进宫门时,琪亚娜几乎是滚下车厢。她跌跌撞撞地抱着阿依娜奔向后宫,发间的步摇在奔跑中散落,青丝凌乱地粘在汗湿的脸颊上。"太医!快传太医!"她的声音在空荡的长廊回响,惊起檐下栖息的夜枭。
太医院内,铜炉里的炭火噼啪作响。三位太医围在榻前低声商议,银针扎入阿依娜的穴位却不见血色。"箭上剧毒已入心肺,"为首的王太医摘下老花镜擦拭,"恕臣等无能为力..."
"不可能!"琪亚娜扑到榻前,攥住阿依娜逐渐冰冷的手,"她不能死!她答应过要带我去瓦剌看草原,答应过要教我跳胡旋舞!"滚烫的泪水砸在阿依娜苍白的手背上,她突然想起幼时陈友重伤昏迷,也是这样死死攥着她的手指不肯松开。
孙皇后匆匆赶来时,正见琪亚娜将阿依娜的手按在自己心口:"姐姐,你感受我的心跳,我们一起数...一、二、三..."她的声音渐渐哽咽,"陈友大哥走的时候,我没能握住他的手,这次我不会再松开!"
吴贵妃红着眼眶拉开琪亚娜:"别再让她受凉!"却发现阿依娜指间死死攥着一缕青丝——那是琪亚娜方才相拥时被扯落的。孙皇后望着这一幕,突然想起三十年前先帝病重,她也是这般守在榻前,攥着先帝逐渐冰凉的手数了整夜的更声。
"去请瓦剌使者。"孙皇后突然开口,"听说他们部落有种冰蚕蛊,可吊住将死之人的命..."话音未落,殿外突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瓦剌使者哈图浑身浴血闯进来,腰间弯刀还滴着血珠:"谁敢动公主!"
哈穆看到榻上的阿依娜,瞬间跪倒在地。他颤抖着从怀中掏出个金丝小盒,里面蜷着一只通体雪白的蚕虫:"这是大汗亲赐的冰蚕,可保七日心脉不绝...但必须找到'忘忧草'做药引,那是瓦剌圣山独有的..."他的声音戛然而止,圣山如今在主战派掌控之下。
琪亚娜猛地起身:"我去!就算踏遍瓦剌全境,我也要找到忘忧草!"
"胡闹!"孙皇后按住她,"明日早朝,陛下就要与瓦剌使者商议盟约,此刻你若私自出境..."她的目光扫过哈图,"哈图将军,能否请贵部相助?"
哈穆突然拔出弯刀割破掌心,按在阿依娜额间:"公主若有不测,我哈图提头来见!"他转身对琪亚娜道:"姑娘,随我去偏殿。我将圣山地形画给你,还有这些..."他解下腰间皮囊,里面装着晒干的牦牛肉和马奶酒,"路上带着,这是公主最爱吃的。"
子夜时分,琪亚娜换上瓦剌服饰,束紧腰间的弯刀。临行前,她将陈友留下的玉佩放在阿依娜枕边:"等我回来,我们一起把玉佩和银镯熔了,打一对姐妹环。"阿依娜的睫毛突然颤动,一滴清泪顺着眼角滑落,滴在玉佩的云纹上。
宫墙外,三匹快马踏着月色疾驰而去。琪亚娜望着天边的启明星,想起阿依娜教她辨认星座时的模样。草原的风已经送来远方的讯息,而在圣山之巅,忘忧草正在晨露中轻轻摇曳,等待着命运之人的到来。这场与死神的赛跑,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