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明前的寒风像刀子般刮过悬崖小道,卷起的雪粒拍打在脸上,生疼。李云龙紧了紧缴获的美军防寒帽的耳罩,眯着眼看向前方——朴大爷瘦削的背影在晨雾中时隐时现,老人踏出的每一个脚印都很快被新雪覆盖,仿佛这条险路从未有人走过。
"保持距离!一个跟一个!"李云龙低声向后传令。七十多人的队伍像一条细长的蜈蚣,紧贴着几乎垂直的崖壁缓慢移动。右侧是冰冷的石壁,左侧是深不见底的幽谷,稍有不慎就会摔得粉身碎骨。
陈书怀跟在李云龙身后三步远,眼镜片上结满了冰花,不得不每隔几分钟就用手套擦拭。大学生兵的动作比前几天利索多了,但在这条宽度不足一尺的小道上,仍显得笨拙而危险。
"朴大爷说,转过前面那个弯就能看到总部所在的河谷了。"赵刚拄着树枝削成的拐杖,气喘吁吁地赶上李云龙,"但那段路最危险,完全暴露在北面的山坡下。"
李云龙点点头,摸了摸怀里那本密码本——还在。过去二十四小时的经历像场噩梦:穿越迷宫般的溶洞,与美军特种部队周旋,缴获那些先进的夜视装备...现在,他们距离总部只剩最后几公里,却要走过这段死亡之路。
队伍最前方突然传来朴大爷急促的鸟哨声——预警信号。李云龙立刻举手示意全体停下,自己则猫着腰向前摸去。转过一个突出的岩壁,眼前的景象让他的胃部一阵痉挛:约三百米外的对面山坡上,几个美军士兵正在架设机枪阵地,枪口赫然指向这条悬崖小道!
朴大爷蹲在一块岩石后,布满皱纹的脸紧绷着:"美国兵...新来的...昨天还没有..."
李云龙数了数——至少一个加强班,两挺M1919机枪,可能还有狙击手。这样的火力足以封锁整条小路。更糟的是,他们现在进退两难:后退意味着要多绕一整天山路,而总部急需他们带回的情报。
"能不能绕过去?"李云龙低声问。
朴大爷摇摇头,指了指山谷对面:"那边也有路...但要经过开阔地...更危险。"
李云龙沉思片刻,突然注意到朴顺姬不知何时也摸了过来。朝鲜少女的眼睛在晨光中亮得惊人,她指向山谷底部:"爷爷...我...可以引开他们..."
"不行!"李云龙和朴大爷同时低喝。
朴顺姬倔强地抿着嘴,从怀里掏出一个小布袋,里面装着几株干枯的草药——正是她那神奇的烧伤药膏原料。她做了个分散的手势,又指了指对面山坡,最后拍了拍自己的胸膛。
朴大爷突然老泪纵横,粗糙的大手抚过孙女的脸颊,用朝鲜语快速说着什么。李云龙虽然听不懂,但从老人颤抖的声音和朴顺姬瞬间泛红的眼眶,明白这是一场生死诀别。
"他说...他老了...该轮到他了..."陈书怀不知何时也摸了过来,声音哽咽地翻译,"他要自己去引开美军..."
李云龙刚要反对,朴大爷已经行动起来。老人从背篓里取出那张老旧的猎弓和几支箭,又脱下厚重的棉袄递给孙女,只穿着单薄的粗布衣衫。他最后拥抱了一下朴顺姬,然后转向李云龙,指了指小路前方,做了个"半小时"的手势。
"他说...半小时后美军会乱...那时你们快速通过..."陈书怀推了推眼镜,镜片后的眼睛湿润了。
李云龙紧紧握住朴大爷的手,老人掌心的老茧硬得像石头。没有更多言语,朴大爷转身消失在晨雾中,动作敏捷得不像个六旬老人。
队伍静静等待着,每个人都将身体紧贴崖壁,避免被对面发现。朴顺姬蹲在李云龙身边,双手死死攥着那件破棉袄,指节发白。泪水在她眼眶里打转,却倔强地不肯落下。
二十分钟后,对面山坡突然传来一阵骚动。美军士兵纷纷转向北侧,有人大喊大叫着跑去拿武器。紧接着,一声尖锐的箭啸划破晨空,一个美军哨兵捂着脖子栽倒在地!
"是朴大爷!"陈书怀低呼,"他用弓箭..."
更多的箭从北面树林中射出,虽然准头不佳,但成功引起了美军的混乱。机枪调转方向,对着箭矢来源处疯狂扫射,打得树枝断裂,积雪纷飞。
"走!现在!"李云龙低声命令,率先踏上最危险的那段暴露小路。
队伍一个接一个快速通过。朴顺姬走在李云龙身后,不时回头望向枪声大作的北坡,嘴唇咬出了血。就在队伍过半时,一声特别响亮的惨叫传来——是朴大爷的声音!紧接着是美军兴奋的呼喊和又一阵密集的枪声。
朴顺姬浑身一颤,差点跌下悬崖,被李云龙一把拽住。少女的眼中燃烧着仇恨的火焰,但李云龙摇摇头,用力捏了捏她的肩膀:"活下去...报仇..."
队伍奇迹般地全员通过了死亡路段,没有一人伤亡。当最后一个战士安全转过山弯时,北坡的枪声也停了。朴顺姬跪在雪地上,朝着爷爷牺牲的方向重重磕了三个头,然后默默穿上那件还带着老人体温的破棉袄,擦干眼泪,走到了队伍最前面带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