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定府是河北西路治所,重要性不言而喻。
中山府靠近真定,真定的陷落,给中山府打开了解围的保险。
向西,又可以由井陉直入河东,达太原府。
河北局势,可谓豁然开朗。
宗泽和康王也顾不得夜晚疲惫,在星光点点下,立刻整军入城,城内可以还有金兵反抗,为了百姓安全,入城需迅速,第一步则要消灭反动士兵。
康王在侍从搀扶下随大旗移动,还不忘半开玩笑地对身边侍从说:“睡不着早有预料,我大宋人心所向,才几个时辰,真定便已经光复,那金贼迟早滚回北去。”
军中大多数人都认为,要开城门投降,至少得第二天早晨,来一场热烈的投降仪式,这么快,百姓比金兵急切多了。
要开就开,不搞那么多没用的仪式。
果不其然,东城们打开后,城内残兵败将纷纷从西城门逃窜,张德负责追剿,一个不能放过。
其中包括了一名金兵谋克,百姓受他残害良久,特地跟大元帅和宣抚告状。
那些百姓跪在道路两侧,声泪俱下地痛斥金人统治黑暗。
金人做过的坏事,往大了说,不是金人干的也一并安到金人头上,总之,真定府的一切衰落,都归金人背锅,这样,回归宋廷的真定府才能暂时安稳......不对,还有那个金人狗腿子的真定府知府,这家伙是金人任命,受金人驱使,四处搜刮民脂民膏给金人享受,罪该万死!
宗泽骑着大马,在马上询问那位知府何在。
百姓不知他踪迹,但是知道他家宅子在何处。
随即,三路宣抚使宗泽入城后的第一件事,就是包围了真定知府的家。
宅内男女见如此阵仗,哪里还睡得着觉。
然而当他们起床后,才发现一家之主早就已经不见踪影。
“嘿,真定知府抛弃妻女逃了!”
这一个夜晚,尽是街头巷尾对知府的嘲弄。
宗泽将宅内家属暂时稳住,谁也不能外出,准备审后判决去留,真有作恶之事,该杀就杀,该流便流。
宋军入城,在真定上层阶级引起震动,他们早前在真定陷入金人之手后依附金人,如今又亲自到大元帅面前欢呼,希望归顺宋廷。
宗泽没有打算刨根问底,追查更多罪犯,而是要抓几个典型,敲山震虎,待河北局势稳定后,再让朝廷派遣专员前来治理。
金人统治期间,必定有油滑之人阿谀奉承,这知府就是一个,他必须要抓回来。
对真定府抵抗宋军的金兵追杀进行了一个夜晚。
第二天一早,百姓们就在西城门上看见了几个金兵的脑袋。
张德办事效率非常高,那名女真谋克临死前都不知道射把他射落下马,惊喜的是,知府随同金兵逃跑,被宋军捉住不杀,押到宗泽面前。
一大早,衙门里,康王和宗泽见到了那位真定知府。
他被押进来时浑身发抖,用衣服遮挡自己面部,不给百姓瞧见,又或是感觉羞耻。
康王在听取了百姓告状后,义愤填膺,他率先张口痛骂这位知府的作为:“真定沦陷,子民依旧是我大宋百姓,为何帮助金贼压榨我大宋百姓,状都告到我这来,你这知府该当何罪?”
管理整个河北西路的长官,成为金人狗腿,想想都可怕。
好险河北西路南边没有彻底沦陷,否则几个州都不好受,金人未必会敲诈勒索,但这些官员为了讨好新“主人”,那是铁定搞事情。
真定知府浑身战栗,嘴也不张。
“你的所有家室,都已控制,如实招来,免得连坐,全都得死。”宗泽淡淡地说。
然而这个知府依旧一言不发。
康王蹙眉,朝宗泽耳语:“宗老,他家人都能抛弃,又哪里在乎他们生死,杀了立威,尽快西进收复太原为上。”
没心没肺,也是。
宗泽显得不开心,握了握拳。
“可惜,那么白嫩的孩子。”
一提到孩子,知府忽然抬头怒视,眼中烈火熊熊。
“怎么,你这人倒是还惦记孩子?”宗泽用毫不在意的眼神和他对视,看来戳中他心结了。
“呵呵......孩子?”知府凌厉的眼神把康王吓退,这种眼神,康王只在杀疯了的士兵身上见过,他不安地抓住侍从的手。
“宣抚别说笑了,我的孩子早被宋兵杀害,哪里还有孩子?”
“要杀便杀,还有何说!”
“宋人杀害,可否细说?”宗泽问。
“细说?”知府冷笑,“金人南下,朝廷禁军尽是一群乌合之众,为了抵抗金人,我曾经做了多少事情,到最后......孩子竟然被官兵杀害,一群腐儒,一群兵痞贼配军!”
“毫无军纪,见了金人便逃,见了自己人便抢,试问如此朝廷还有何用!”
“我是投降,我是懦夫!”
“但是金人给了我信任,朝廷却要我死,金人给了我官职钱财宅子,朝廷却要剥夺我的一切!”
“狗屁朝廷,狗屁官兵,你们都死去吧,你们不得好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