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弋乔,不,应该是陈苑乔了。
她在昏迷期间,浑浑噩噩,脑子纷乱如毛线交杂,无数片段重现在脑海里。
她花了好长的时间与精力,才捋清楚她到底是谁。
她是转世魂,过来修复魂魄上的黑气,附着在前世陈阿娇身上。
陈阿娇身死,而她身上黑气未除尽,又在汉朝转世一次,成为了赵弋乔。
刘彻沉默,他早猜到赵弋乔是阿娇姐的转世,她走路的姿势,是阿娇姐独一无二的。
见识过了邓浑封印卫子夫灵魂,他开始相信人死后会有魂魄入轮回一事。
对陈阿娇转世为赵弋乔一事能坦然接受。
在身体机能逐渐走向衰退的每一天,他甚至开始对长生不老不抱希望,眼下只有一个想法。
陈苑乔不耐烦听他说这些,想到卫青已死就心痛难耐,眼泪一颗颗砸落。
刘彻抬起早已粗糙的手,为她擦泪,可笑眼泪为别的男人而流。
他笑一下:“阿娇姐,你已经在惩罚我了,你看,你仍年轻,而我老成这个样子了。”
他甚至没说什么,站起来,转头缓慢离开钩弋宫。
阿娇姐这个时候肯定不想看到他。
可刘彻没想到,这么一见,又是永别。
陈苑乔想起一切,想起那个沉稳低调,安守本分,因为身份永远在远处看她的颀长身影。
还有在小县城里,他第一次鼓起勇气回抱她,回应自己感情的回忆。
与爱人阴阳两隔,还有什么是比这更难过的呢?
更让她难以接受的是,卫青早已死去多年,而她现在才知道。
她心如刀割、心灰意冷,她早已不想留在这个能吃人的时代。
她知道敖灵在身边,只平静地问:“我身上的怨气,净化干净了吗?”
敖灵现了身,寝殿没有别人,她看一遍后点头:“已经看不到黑雾了。”
陈苑乔点头,没在说话,敖灵拿不准她的心思,只观摩了她的神态。
她却笑一笑:“别担心我,我会好好的。”
没几天,她就饮了下药的酒,在严寒过去,春日到来之际。
春暖花开,风和日丽,阳光正好,姿容卓绝、容貌昳丽的钩弋夫人,躺在榻上,双眼紧闭,面容安详宁和。
露浓纳闷娘娘平日里这个时候早该起身了,为何今日日上三竿了还没见出来。
等一去,发现端倪,颤抖着拿手放在人中上探鼻息时,没了声息,她才惊叫出来。
刘彻闭上眼,忍受撕心裂肺的痛苦,他将钩弋夫人的肉身完好保存,心里还存了希望。
邓浑只进过三次汉宫,第三次,他孤身前往宣室殿面见圣上。
刘彻背着手背对他站在背光处,声音苍老有力,
“邓浑,朕一生寻找长生不老之术,召集天下有名方士,到现在朕知道是不可能了。”
“朕自知时日无多,心中只有一个愿望。”
刘彻回头看邓浑,一双炯炯有神的眼睛根本看不出老态,锐利不浑浊。
他一字一句说:“朕还想见到阿娇,朕要,生生世世和她在一起。”
邓浑刚想说话,被他打断:“你别推脱,朕知道你做得到。”
刘彻知道邓浑不是普通人,至少不是普通术士,他25年前第一次见邓浑就是这副模样。
25年后,他都已经满头华发,脸上褶皱遍布,邓浑却还是这副模样,根本不见苍老。
邓浑笑一笑,这时候又觉得帝王也不过普通人,老了之后也变得顽固执着。
他点头:“陛下忘了,有个人还差您一个要求。”
刘彻人虽老了,但年轻时候的事,大部分记得清楚,他几乎是立马就想起了楚服。
楚服拜服在刘彻脚下,他看着这位许久不见的巫女,连她也变得沧桑。
如若阿娇姐还在,恐怕也是这个年纪吧,如果他没有把她关进长门,他或许也能与她白头偕老。
刘彻回神,提出了他想要的要求。
楚服点头,开始着手制作拿手的巫蛊,这回没用铜制或者木质小人,而是用了子母蛊。
刘彻看着楚服施蛊,小小的子蛊是个黑色爬虫,钻进赵婕妤的身体里,又偏头看邓浑。
邓浑剑指指向赵婕妤,帮助子蛊与肉体相连接的魂魄捆绑,一道金光在肉身轮廓闪烁,算是完成仪式。
邓浑出了汉宫后,被敖灵气急败坏抓住:“居然是你,让阿乔生生世世饱受蛊虫折磨竟然是你!”
阿紫也叉腰声讨:“你这么做不厚道,我不跟你好了。”
邓浑竖眉,那哪行?胳膊箍住阿紫的脖子将她拉到自己身边。
他对敖灵说:“我说过,要按历史的轨迹走,不是我,也会是别人做这个工作。”
陈苑乔一样逃不掉这样的命运,事实就是现世的她承受了蛊虫的困束两千年。
“与其让别人做,不如我来做,至少我不会从中作梗,多做别的动作。”
敖灵没说话,还好她提前留了一手。
早在楚服入宫之前,她就去找了楚服,提醒她:“楚服,别忘了你答应我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