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群里鸦雀无声,都转头看向举手的谢老二。
谢老二人高马大,声如洪钟。
“队长,我不是对林叔有异议,我是想问一件事。”
“那周大山既然犯了错误,有没有什么惩罚啊!”
“不说别的,就说这打谷场的水井,他可往里面喷过屎汤子。”
听到谢老二这样说,人群里质疑的声音不绝于耳。
“可不是嘛,周大山呢,让他出来!”
“我们这些没井的人家这些日子都去林家打的水。”
“去打水的人太多了,林家的井都快打干了,这大冬天的,水渗得慢,这咋办啊!”
“何队长,不是我说你,你们家儿媳妇和田桂花也太霸道了,都不让我们打水。”
“你口口声声说贪公粮是为了要修路,可是你老婆连水都不让我们进去打!”
“对呀,你到底是不是真心为我们的?”
“说得好听,根本没做到那!”
“我们要向公社反应这件事!”
“对,去公社反应!”
乔雨眠站在最后排,差点笑出了声。
这何满仓,偷鸡不成蚀把米,还想着借势再把林立国踢走,再次换成他的人。
他怎么就不明白,经过这次事之后,玉石沟大队的人已经不会再相信他了。
听到众人又要向公社反馈,何满仓吓得手都发抖。
周大山是个怂货,被尤春生审了几句,就什么都说了。
他离开公社的时候,尤春生恶狠狠地拎着他的领子警告他。
说如果玉石沟大队再出什么事,谁也保不住他。
面对怨声载道的村民们,何满仓一时间失了心神,茫然着不知所措。
他还在想怎么解释和安慰,只觉得身体一歪,他便被人推下了凳子。
在反应过来,林立国已经站在了上面。
他面容沉静,声音清亮。
“乡亲们,周大山已经被公社的尤春生社长送进了公安局。”
“等过完年,我会去一趟公社将乡亲们的想法向公社反映。”
“周大山必须赔一口新的井,并且将户口迁出玉石沟,永远不能再回来。”
“至于其他的补偿,还要年后再落实,总之,公社会给乡亲们一个满意的交代!”
还不等有人再说什么,林立国便满面笑容地喊道。
“明天就是年三十了,让我们把一切烦恼先放下。”
“我从公社的猪圈里挑了一头最大的猪,足足三百斤,今天咱们就杀年猪,大家好好过个年!”
一听到杀年猪,众人都沸腾了起来。
“好!”
“杀猪啦,分猪肉!”
杀猪这种事年年都有,有些妇女见不得血腥,这时候已经走出打谷场。
天气冷,都嘱咐着自家爷们在这等着领猪肉,然后三三两两的往回走。
几个孔武有力的男人们主动进到仓房里拿工具帮忙杀猪。
因为每年帮忙杀猪分猪肉的人,都能多分一点猪下水。
有力气的拿绳子捆猪固定,没力气的就开始打水抱柴准备烧水。
两个打水的男人走到井边,看了看井水十分为难。
“这水还能用么……”
“就是,想一想还怪恶心的!”
乔雨眠走上前,看着两人道。
“两位同志不用为难,反正都是烧水烫猪,应该也没什么关系。”
“再说了,都过去这么久了,有什么脏东西早就沉底了。”
“这水不能喝,以后洗个衣服也是没问题的。”
林立国也走过来。
“对呀,烫个猪,刷个院子啥的都没事,喝的水就去我家井里。”
几个人得了林立国的肯定,说了声好,便开始往外打水。
两个人抬着水过去冲洗猪身上的泥,乔雨眠走到林立国旁边。
“林叔,恭喜你。”
林立国脸上洋溢着喜悦。
“谢谢你提醒我啊雨眠。”
“等我去了公社才知道,举报人是不能自荐的,我差点就跟这个副队长无缘了。”
乔雨眠低头笑道。
“我也是误打误撞,林叔别放在心上。”
两个人还没说几句话,人群里便有人喊道。
“林叔,哎呀,不对,是林副队长。”
“这猪血还要不要了!”
林立国来不及跟乔雨眠寒暄,边喊边跑。
“要要要,放一个干净的盆里,蒸一下,每家分一点,烩进酸菜里……”
“林叔,这柴火湿了点不着!”
“林叔……”
“林叔……”
打谷场里一时间都在喊林立国的名字。
乔雨眠看着何满仓孤独地站在那,人群在他身边穿梭。
与忙得像陀螺一样的林立国相比,他就像是一个静止不动的雕塑。
没有人问他意见,也没有人再听他的,他已经彻底失去了民心。
乔雨眠就这样看着,耳边传来陆怀野的声音。
“你回家吧,我在这等猪肉。”
陆怀野靠近乔雨眠低声道。
“咱们家不缺猪肉,领了我就给侯叔送过去。”
乔雨眠舔了舔被风吹得干裂的嘴唇,轻轻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