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彻手指轻轻敲击着案几,唇边勾起一抹冷笑。
“两日后,便是定国公的寿辰,定国公三朝元老,门生无数,是清流一派的中流砥柱,届时谢相也定会前往。
殿下只需在宴会上,命人在他的茶水中下药,等半个时辰后,毒性才会发作,届时他神智恍惚,任人摆布……”
楚琅却眉头紧锁:“可即便中毒,以谢相的性子,未必会听从安排,去跟大秦公主见面。”
“所以。”齐彻打断道:“要借昭阳公主的名义。就说公主在后园等他,谢相必会前往。”
“等他毒发之时,大秦公主‘恰好’出现在后园,一旦这生米煮成熟饭,以谢相的为人,就算不娶那大秦公主,可这玷污大秦公主的罪名,他也别想赖掉。”
楚琅闻言,脸上终于露出满意的笑容。
他伸手拍了拍齐彻的肩膀,“此计甚妙!届时谢相要么迎娶大秦公主,要么身败名裂……云先生果然高明!”
此时的楚琅一心只想着自己的计划,压根就忘记了,谢云祁原本是他的嫡亲表兄弟,甚至以往曾为他立功无数。
眼下一到了有利益冲突,竟是半分情面都不留。
齐彻只是垂眸,掩饰住眼底的疯狂。
待除掉谢云祁这个情敌,楚青鸾终会回到他身边的。
然而楚琅却高估了秦伽罗的耐力。
就在当天,秦伽罗肩上的伤刚好一点,就迫不及待的带着礼物登门丞相府,说是十分欣赏谢云祁的才华,特来请教。
可人却没能进入丞相府,而是被管家拦在了门外。
“大秦公主还请回去吧,相爷他没空。还请您日后不必再来打扰。”管家语气恭敬,却并没有多少敬意。
在他看来,秦伽罗哪怕是大秦公主,可也根本配不上自家主子。
秦伽罗站在相府门前,看着管家门神似的挡在门口,罕见的没有生气,而是抬手示意随从们将礼物放下。
“既然谢相公务繁忙,那本公主就改日再来。”
“只是这些东西,都是本公主精心挑选了许久,还请谢相务必笑纳。”
说完,她命人放下那些礼物,转头就走,仿佛刚才被拒之门外的不是她一般。
转头,丫鬟有些不解的看着秦伽罗,“公主真就这么走了?”
这简直不太符合秦伽罗的风格啊——
可翌日,丞相府门口又堆满了礼物。
一箱箱珍品络绎不绝的送来,有前朝孤本,极品的徽墨,还有古琴等等。
每一样都是文臣雅士梦寐以求的东西,礼物上还都系着一条红色的丝带,末尾绣着一个小小的‘秦’字。
管家愁眉苦脸的请示谢云祁,“相爷,这……”
谢云祁却头也不抬:“扔出去……”
可秦伽罗显然并不打算就此放弃。
她甚至派人暗中打探谢云祁的喜好,得知他爱茶,就命人搜罗茗茶;听闻他擅棋,就寻来千年沉香木制成的棋盘等。
每一样礼物都精致又贵重,且心意都昭然若揭。
很快,整个京城都在传——大秦公主看上了谢相,痴心一片,不惜豪掷千金,只为博君一笑。
茶楼酒肆里,也都在议论纷纷。
而秦伽罗要的就是这个效果。
她甚至还花银子暗中找人带节奏。
“听说那大秦公主为了讨谢相欢心,连大秦皇室的藏书都搬来了!”
“谢相也真是狠心,这么多宝贝,说扔就扔。”
“你懂什么?这叫欲擒故纵……”
秦伽罗听着侍女们禀报市井流言,心情颇好的倚在贵妃榻上,“继续送,越贵重越好。”
她不在乎谢云祁收不收,她只要所有人都知道,她秦伽罗,看上了谢云祁!
——
翌日,恰好是定国公寿宴。
定国公作为三朝元老,又是先皇后的母族,在朝中很有威望。宴会日几乎汇集了半个朝堂,六部尚书,各部侍郎,以及世家家主等纷纷携重礼而来。
府门前更是车马如龙,人头攒动,府中侍女和小厮皆手捧着鎏金托盘穿梭其中。前院还搭建了戏台,邀请了京中最负盛名的戏班子前来表演。
宴席刚开不久,楚皇竟然一身常服亲自驾到,前来给定国公贺寿,直到圣驾离去之后,宴席的氛围才真正热闹起来。
筹光交错间,不知是谁先提起近日传得沸沸扬扬的大秦公主求爱事件,席间顿时暗流涌动。
这时,只见楚琅执盏起身,朝着谢云祁调侃道:“谢相近日可真是春风得意啊,连大秦公主都为你倾倒,只是——”
他故意顿了顿,意有所指地道:“这异域美人的情意,可别烫着了谢相才好。”
周遭霎时一静。
所有人的目光都在楚琅和谢云祁之间来回游移。
他们原本是表兄弟,关系最为牢固,可自从谢云祁脱离谢家后,等于宣布站在了楚琅的对立面。
今日还是楚琅第一次在公众场合如此挤兑谢云祁,丝毫不留情面。
这话明着调侃,实则却在暗示众人,若是谢云祁与大秦公主纠缠不清,恐有通敌之嫌。
谢云祁不紧不慢的阁下酒盏。
他今日穿了身月白的锦袍,玉冠束发,倒比平日里少了几分凌厉,只是那双凤眸依旧深不见底。
“殿下说笑了。”他重新端起一旁丫鬟端上来的酒水,“臣不过一介文臣,如何敢肖想大秦公主,倒是殿下……”
他突然抬眼,似笑非笑的看着楚琅:“听闻赵将军在接手边军后,连发了十二道指令,这般勤勉,着实令人佩服。”
楚琅脸色微变。
赵莽是他的人,那些军令实则上也都是他授意的,意在想要在最短的时间内收服那些士兵。
可如今被谢云祁当众说出来,在众人听来,太子就有了居心叵测的嫌疑。
楚琅正准备反驳的时候,却见谢云祁已经仰头,将那杯酒尽数饮下。
喉结滚动间,一滴酒水顺着下颌线滑落,没入衣领。
楚琅眼神一暗。
若他没看错的话,方才那侍女,似乎正是他安排的人。
也就是说,谢云祁饮下的这杯酒……
果然,楚琅再抬头的时候,那侍女却早已不见了踪影。
楚琅勾起嘴角,笑得一脸意味深长:“谢相这般自谦,若是让伽罗公主听见,怕是要伤心了。”
“毕竟伽罗公主连日来费尽心思,连《兰亭集序》这样的珍宝都舍得割爱。”
谢云祁眸光微动,“殿下似乎对臣与大秦公主的事,格外上心?”
楚琅一怔,随后重新扬起笑容:“孤不过是关心朝中重臣罢了。”
言罢,有些讪讪的结束了话题。
只是那双精明的眼睛里,却闪烁着一道算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