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娜推开厚重的木门,温暖的空气夹杂着烧烤、炖土豆、洋葱和腌肉的香味扑面而来,驱散了身上的寒气。
鲍里斯正把热气腾腾的食物盛进碗里。
8岁的丹尼尔则坐在桌边,在一个破旧但擦拭得很干净的晶体管收音机旁捣鼓着什么,里面正断断续续播放着新闻或音乐。
看到安娜进来,鲍里斯愉快地招呼说:“洗洗手,饭好了。”
他的声音平静,但等安娜靠近了压低声音说道:“最近小心些,我注意到了熊的踪迹。”
“熊?”安娜惊讶地问。
“没错,不过可怕的不是熊,而是狩猎者。”鲍里斯继续说,“熊的踪迹很慌乱,有可能是遇到狩猎者了,如果有必要,下周不要送丹尼尔去读书,或者我陪你们去。”
他朝着屋子的某处扬了扬下巴。
安娜顺着看过去,发现那把改良的猎枪已经被鲍里斯拿进来了。
“狙击枪我也放家里了,就在二楼,平时锁着,别让丹尼尔进去。”
这时尼尔则兴奋地举起一个木制的坦克模型:“鲍里斯叔叔,看!我按你说的改了炮塔!”
鲍里斯喜笑颜开:“干得不错!不愧是我们的小英雄!”
晚餐在相对安静中进行,只有餐具的碰撞和收音机的背景音。
鲍里斯吃得很快,但很专注。
安娜把最好的肉块默默拨到他和丹尼尔的碗里。
饭后,三人坐在炉火前聊天,安娜的腿上盖着毛毯,火光映照在脸上,满是贵妇人的气质。
几缕松散的、深蜜糖色的发丝从她匆忙挽起的发髻中滑落,被火光照得近乎透明,轻轻贴在微汗的额角和颀长的颈侧,像融化的金线。
奇怪的是,鲍里斯也就四十出头,而安娜今年还不到三十岁。
可鲍里斯面对如此美貌且身材傲人的女人,却从不生出歹心。
包括他在内的其他兄弟们在照顾这对母子时也不对安娜生出别的心思,这真是反本能的表现。
现在,鲍里斯和安娜会过问丹尼尔这一周的学习情况,以及和伙伴们相处的趣事。
偶尔,鲍里斯也会简短地回答丹尼尔关于坦克或者森林的问题,语气直接,带着军人的干脆。
任何人看了都会觉得这是温馨的一家三口。
时间差不多了,丹尼尔会被安娜催促着去洗漱准备睡觉。
风雪如期而至,屋外的气温骤降。
鲍里斯穿上他那件厚实的、洗得发白的军大衣,戴上毛茸茸的帽子,再次拿起手电和猎枪。
他绕着木屋进行最后一次彻底的巡视。
手电光柱刺破黑暗,扫过柴棚、仓库、陷阱区边缘,仔细检查每一个可能留下痕迹的地方。
寒风吹得树枝呜呜作响,远处传来几声悠长的狼嚎。
鲍里斯脚步沉稳,耳朵捕捉着森林里的一切异动,身体保持着一种随时可以反应的警觉。
他最终停在院子一角的一个简易木十字架前,那是一个衣冠冢,衣冠冢前罕见的摆放了兵器架,上面有把永不生锈的俄罗斯长钺。
手电光在十字架上停留了几秒,鲍里斯沉默地站着,没有言语,只有帽檐下呼出的长长白气。
然后,他抬手,行了一个标准、利落的军礼。
这是属于他和逝去战友的仪式。
回到门廊,他跺掉靴子上的雪,仔细检查了门闩和窗户插销。
猎枪重新靠回门内熟悉的位置。
二楼的屋内,安娜给丹尼尔掖好被子,抚摸他那柔软的黑发。
鲍里斯在炉膛里添了几块耐烧的硬木,确保炉火能温暖地持续到深夜。
他坐在炉边那把最结实的椅子上,就着油灯的光,拿出一块布和一罐枪油。
他熟练地拆解、擦拭着他的马卡洛夫手枪。
这是他从动荡的90年代初保留下来的自卫武器。
金属部件在布和油的作用下泛着冷冽的光泽,每一个动作都精准而充满力量感。
炉火在他轮廓分明的脸上跳跃,却泛着凛冽的杀意。
安娜端来一杯热腾腾的草药茶放在他旁边的凳子上,轻声说:“丹尼尔睡了。你也早点休息。”
鲍里斯点点头,目光没有离开手中的枪械:“嗯。你睡,我坐会儿。”
他的声音低沉而令人安心。
安娜知道,这是他守护的方式。
他会这样坐着,听着屋外的风声、炉火的噼啪声、楼上母子平稳的呼吸声,直到深夜,或者更晚。
……
木屋外,温度已降至零下三十度甚至更低。
风不再是呼啸,而是变成一种低沉、持续的呜咽,裹挟着细密的雪粒,无情地抽打着木墙和窗棂。
“哐当当~”
“哐当当~”
丹尼尔于黑暗中睁眼。
他听见了罐头之间急促的撞击声。
这个声音在风雪中依旧脱颖而出。
他轻轻地起身,尽量不惊动旁边床上的母亲。
拿起衣帽架上的衣服,推门而出。
一楼已经静悄悄的,火光熄灭。
说明现在的时间已经到了下半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