碎法台彼端光滑冰冷的玄黑镜面上,那滩来自冷无锋手臂的血迹正变得异常粘稠。它并未如寻常液体般流淌扩散,反而在光滑的镜面上诡异地保持着凝固的形态。镜面之下,更细微的变化正在发生——血液中蕴含的生机、痛苦、不屈的剑意乃至元婴修士的精元,都仿佛被这冰冷的玄黑“巨口”贪婪地吮吸、分解。
肉眼几不可察的暗红光丝,沿着镜面极其细微的结构纹理,如同活物般蜿蜒渗透。而被血液浸染覆盖的边缘区域,原本应如墨玉般流转幽光的玄黑镜面,正悄然呈现一种僵化的浊态,如同染上了微不可查的陈年老锈,无声地对抗着镜域本源那种纯粹的吞噬与重构特性。
“寒月剑派冷无锋,破法关……过!”
寒渊真人冰冷的声音在短暂的死寂后响起,如同投入古井的石子,激起层层压抑的涟漪。宣布通过并未带来欢呼,无数道目光交织在擂台上那片缓慢蠕动、吸收着血迹的暗色区域,又悄然瞥向擂台彼端依旧盘膝闭目的李十三。
敬畏之中,更多了难以言喻的恐惧。刚才那万分之一秒的法则凝滞,是巧合?是他刻意为之却又不动声色?无人能窥见其分毫思绪,这深不可测的静默,比雷霆之怒更令人心头发紧。
冷无锋在门人搀扶下艰难起身,断臂处临时冰封的伤口透出刺骨的寒意与虚弱。他最后深深看了一眼那片被污染过的镜面和那道沉寂的布衣身影,复杂神色一闪而没,终究沉默退下,消失于人群中。失败的代价太过沉重,而通过的代价,似乎同样带着未知的烙印。
碎法台并未因一人通过而恢复平静。随着冷无锋的离去,擂台边缘插着的新一炷线香顶端,幽蓝色的火星悄然亮起,缕缕淡不可闻的青烟笔直升腾,无声昭示着时限的刻不容缓。台上那亿万道细微的空间褶皱,经历了刚才惨烈的消耗与短暂的凝滞后,非但没有平息,反而变得更加难以预测、狂躁!它们扭曲、分裂、重新组合,如同狂风暴雪过后的余烬,藏着更隐秘更致命的冰棱。
空气中弥漫着一种无形而沉重的压强,仿佛空间本身因那滩血迹的“污染”和方才法则的干预而变得粘滞凝固,吸吐之间都带着沉铅般的阻力。寒意渗入骨髓,不仅是环境低温的侵蚀,更源于对那片死亡之地的本能畏惧。
短暂的死寂在发酵。
台下二十余名等待闯关的合道者,呼吸都下意识地放缓放轻。有人喉结滚动,眼神闪烁;有人死死盯着那片仍在“消化”血迹的彼端镜面,脸色变幻不定;还有人闭上双眼,竭力感知着台上越发狂暴紊乱的空间法则律动,额头渗出细密的汗珠,又被瞬间冻成白霜。
压力如山,沉重得让人几乎窒息。
“玄阴宗,洛冰婵。入台破法。”
一个声音打破了令人难熬的沉寂。
声音并非高亢激昂,而是带着一种沉静的穿透力,清泠如冰珠坠入玉盘,在一片压抑中异常清晰。人群仿佛被无形的力量分开,一道纤长的身影缓步走出。
她身着流云素雪般的广袖宫装,裙裾行走间如同踏着无形寒雾,步履轻盈而无声。长发用一根剔透如冰晶的玉簪简单挽起,露出修长白皙的脖颈。容颜清冷,眉似远山含黛,肤若初雪凝脂,一双眸子是罕见的冰蓝色,澄澈剔透得如同万载寒潭深处凝聚的精华,里面没有惊惧,没有犹疑,只有一种近乎亘古的平静。仿佛眼前这凶险万分的碎法台,不过是一片需要踏过的寻常雪原。
她的到来,让周围喧嚣不安的气场骤然一凝,温度仿佛又低了几度,却又奇异地带来一种短暂的沉静。所有人的目光瞬间汇聚在她身上。
寒月剑派冷无锋的剑是极致的凌厉与刚猛,以碎空之势破法。而此女身上,却是一种极致的沉静,沉静中蕴含着冻结时空的寒意。
她伸出右手,五指纤长如玉。指尖朝着镜域边缘虚空悬浮着的一尊鼎器轻轻一招。
嗡!
一尊通体雪白、玲珑剔透的玉鼎应召飞来。鼎身不过尺许,造型古朴,却在鼎壁之上天然生出一朵含苞待放的冰莲花苞的清晰脉络,花瓣纹理浑然天成,仿佛是大道的冰痕自行烙印其上。小小的鼎炉悬停在她纤细的掌心上方尺许处,滴溜溜旋转,没有冷无锋鼎器催动时的锋芒毕露,只散发出氤氲不绝的纯净寒雾,将她清冷的身影笼得若隐若现。
寒意骤然加重!
如果说冷无锋踏入时激发的是狂暴的“惊”,洛冰婵立足台前引发的则是深沉的“寂”。碎法台上那些原本狂暴跳跃的空间褶皱,在她鼎器显现的刹那,竟如被无形重压禁锢,扭曲蠕动的速度明显迟滞了一瞬!一股仿佛能冻结生机的本源寒意,顺着她素白靴底与玄黑镜面接触的点,无声无息地蔓延侵蚀开去,连空气都被冻得发出细微的“咔嚓”脆响。
“竟是洛冰婵?玄阴宗那位冰心玉魄的圣女?”
“不是说她极少出山?怎会来此冒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