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楠就这般守着,看着孩子苍白的睡颜,心中一片迷茫与荒凉。
他对诺宁,倾注了两年心血,为何会教出这般偏执的性子?
他想靠近悠悠,想弥补对婉婉的亏欠,为何换来的却是决绝的驱逐?
为人父,为人夫,他似乎……一样都做不好。
就这样一动不动地坐着,仿佛一尊凝固的雕像,直到窗纸透出熹微的晨光。
翌日,诺宁在浑身酸痛中醒来,赵嬷嬷端着一碗热米粥喂他。
“嬷嬷,父亲呢?父亲是不是去上朝了?”
“少爷别急,王爷……王爷一早就进宫了。”
诺宁愣住了,往日即便父亲再忙,也会将他带在身边,或是安置在太皇太后宫中。
今日……今日却独独撇下了他。
他“哇”地一声哭出来,眼泪大颗滚落:
“嬷嬷!父亲是不是……是不是不要宁儿了?他再也不要我了是不是?我该怎么办……”
赵嬷嬷心疼地将他搂进怀里,指着他还涂着药膏的小手:
“傻孩子,怎么会呢?王爷昨夜把你抱回来,守了你一夜,这药……也是他亲手给你涂的。王爷心里是疼你的。”
诺宁看着手上那清凉的药膏,仿佛还能感受到父亲指尖残留的温度,哭得更加伤心委屈:
“嬷嬷,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只是不喜欢父亲看着悠悠妹妹的样子……
他看悠悠的时候,眼睛里有光,整个人都在笑……
宁儿只想父亲那样看着我,只看着我一个人……”
赵嬷嬷叹息一声,轻轻拍着他的背:
“嬷嬷知道,咱们少爷原本就是个好孩子。
少爷啊,这世上,就算是普通人家,也会有好几个孩子。王爷只有你和悠悠小姐,血脉相连,都是他的骨肉。
少爷日后……试着接受悠悠小姐,学着做个好兄长,王爷知道了,不知该有多高兴呢。”
诺宁止住了哭泣,依偎在嬷嬷怀里,眼神怔怔的,似乎听进去了一些,又似乎还在挣扎。
接连几日,萧楠要么直至深夜才归府,要么回来便将自己关在书房,对诺宁小心翼翼的请安和靠近,视若无睹。
深夜,苗府。
慕容婉在榻上辗转反侧,终于沉入梦境。
漫天的北疆风沙,迷得人睁不开眼。
在那片昏黄之中,一个身着残破铠甲、身影却依旧挺拔熟悉的人,正一步步向她走来。
“阿婉……阿婉……” 他的声音仿佛穿越了千山万水,带着无尽的思念与疲惫,
“咱们的悠悠……出生了吗?你们……好吗?我很想念你们……”
阿湛?
是那个所有人以为早已马革裹尸的夫君!
“阿湛!”
慕容婉的泪水决堤,她用尽全身力气朝他跑去,
“是你吗?你没有死对不对?你还活着对不对!”
可无论她怎么奔跑,那双腿却如同陷在泥沼之中,苏湛的身影始终在那不远不近的地方,无法触及。
“阿湛!悠悠很好,她很乖!你看看她啊!”
她声嘶力竭地哭喊,声音在风中破碎,
“我也好想你……日思夜想,你怎么可以……怎么可以就这么丢下我们……”
风沙愈发猛烈,苏湛的身影开始变得模糊透明,他对她露出一个笑容,眼中满是眷恋与不舍,最终却像流沙一般,消散在了茫茫天地之间。
“阿湛——!”
慕容婉猛地从梦中惊醒,心脏狂跳,枕畔已被冰冷的泪水浸湿。
那梦中的呼唤和风沙的触感如此真实,她攥紧胸口的衣襟,一股坚定的信念从没这么强烈过——
他没有死!
真的没有死。
她的阿湛,一定还在某个地方,等着她!
阿湛......
这日,寿康宫。
太皇太后近来凤体欠安,精神不济。
岳皇后侍奉在侧,小心翼翼地将话题引到两位皇子身上。
“皇祖母,曦曦和星星日渐长大,天赋异禀。只是熹禾想着,若能名分早定,对曦曦日后继太子位、对皇室安稳都更好些……”
她言语委婉,意图却很明显——她想让太皇太后和焱渊开口,将孩子记在她这个嫡母皇后的名下。
太皇太后看了她片刻,缓缓道:“皇帝正值盛年,皇贵妃也只是离宫,并非薨逝。有些事,操之过急,反倒适得其反。”
拍了拍岳皇后的手,语重心长,
“孩子,有时候,不做错,比‘急着做对’更重要,才是最大的智慧。守住你的本分,莫要行差踏错。”
岳皇后表面恭顺应下:“熹禾谨遵皇祖母教诲。”
心中却不以为然。
本分?我的本分就是做太子的母后!
姑奶奶老了,过于谨慎了。
皇贵妃自己放弃了大好局面,这简直是天赐良机!
从寿康宫出来,她更加坚定了自己的想法。
太皇太后不出手,她必须自己动手。
入夜,坤宁宫。
岳皇后端坐镜前,司竹为她卸去钗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