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先生一口将碗中酒水饮尽,哈哈一笑,道:
“小友误会了,季某并非碎魔洲人士,只不过是在一次来此寻找机缘之时,活死人关诸位英烈所感,自愿留下的。关内不便修行,便重修了气血武道。”
杨诺闻言一愣,斟酌了一下语言,才道:
“那先生长留此地,修为岂不是……”
季先生将一片肉喂进嘴里,不在意的一笑:
“无妨,季某之资,得成金丹已是侥幸,与其挣扎修行,一步步被资源、被寿元撵得喘不过气啦,不如就留在此地,与各位英豪一起,得意尽欢,也不枉人生数百载。”
他放下酒碗,目光穿过摇曳的烛火,仿佛穿透了百年光阴。
“修行路上,人人皆言逆水行舟,我却觉得更像登山。”
他指尖蘸酒,在毯子上勾勒出一条蜿蜒山径,
“多少人只顾向上攀爬,被前人的足迹牵住了目光,生怕慢一步就错过了登顶之机。”
酒渍在毯子上上晕开,如同化作了云雾缭绕的山峰。
“可若永远望只盯着山顶,便会错过路边的野花,山涧的清泉,甚至忘了自己为何要登山。”
他神情淡然的笑着,
“是,山顶或许有稀世奇珍,或许能成仙得道。但你看——”
他指向头顶布满星辰的天空,
“此地无灵脉,无仙草,却能看到最壮烈的史诗,能听到最至诚的歌声。当年我站在关口,看着那些前仆后继赴死了英雄们,忽然想明白了——”
季先生再倒了碗酒水,大口饮去大半,又残酒泼洒在地,看着酒水浸入土石,才道:
“登山不是为了登顶,而是为了找到属于自己的高度。”
“回首再看那些年被资源追赶,被寿元逼迫的日子......”
他摇头轻笑,眼角皱纹如展开的棋谱,
“像极了在棋盘上执着于一子得失,却忘了下棋本是为了痛快。”
烛火噼啪作响,映得他双目清亮如初。
“如今我守在此地,每日饮酒吃肉,斩杀异魔,看朝阳刺破煞气,听将士们唱那粗犷的战歌。这般活法,何尝不痛快?”
杨诺心头一动,不自觉的说出了一句名言:
“人生如棋,落子无悔?”
季先生哈哈大笑,提起酒坛重新斟满,酒水撞击碗壁的声音清脆悦耳,
“人生如棋不假,但真正的高手,从来不是赢棋最多的那个,而是最懂得棋中真味,最懂弈中之乐的那个。”
他将酒碗举至胸前,向着虚空微微一敬:
“落子无悔?不,是每一子,都落在了想落的地方。”
季先生的话,让杨诺陷入了沉思,
前世那句“人生如棋,落子无悔”,深得世人推崇,如今却在一位金丹,一位境界不如他的“低阶”修士身上听到了另一种见解,也不由有些恍惚。
正在这时,一阵哈哈大笑打断了他的思路:
“哈哈哈哈!”
杨诺转头看去,却是众人酒酣耳热之际,老王头正与秦镇岳勾肩搭背饮酒正欢,不知说道了什么,他放下手中的空酒坛,白胡子耷拉下来,大笑之余,眼神里却多了几分怅然。
他摸了摸光头,声音低沉了些:
“小时候我们哥儿几个光着屁股摸鱼、偷摘别人家果子,那时候多热闹啊……如今,小时候的小伙伴们,就只剩下我们几个了。
也不知我们这几个老家伙,还能再陪你多久……”
这话一出,喧闹的院落瞬间安静下来。
炭火依旧噼啪,却再无人说笑,沉重的气氛像乌云般笼罩下来。
老锅停下了擦拭嘴角的手,黑脸上满是落寞;老赖收起了玩笑的神色,低头看着地上的酒坛,沉默不语;季先生捋着长须的手顿在半空,眼中闪过一丝感伤。
哪知老锅突然飚出来一句,让大家伙集体破功,
“老季你那副模样,你可还有好几百年可活呢,指不定老秦都没你命长,伤感个屁啊!”
老王头没忍住“噗呲!”一声笑出了声,场上瞬间又哈哈笑成了一片,
季先生也无奈的摇了摇头,对这几个大老粗毫无办法。
这时秦风也片好了一盘肉,招呼杨诺过去,待他回来坐下,才开口低声解释道:
“气血武道主修肉身气血,虽战力强横,寿元却远不及修仙者。武将境虽堪比金丹修士的攻击力,寿元却不过二百数十载;武帅境能破元婴,寿元也才六百之数。几位长辈如今都已两百多岁了,突破武帅之境无望,余下的时日,确实不多了……”
杨诺心中一沉,看着眼前几位鬓角染霜却依旧豪爽的老者,不禁生出几分唏嘘。他们镇守活死人关一生,与异魔厮杀,护人族昌盛安宁,却也要快要到达寿元尽头了。
秦风却又笑道:
“云兄不必如此,这其实是好事,这代表着活死人关至少两三百年没出现超大型异魔潮了,不然包括大伯在内,早就死了。在这里,能活到寿终正寝的武将强者,不超过半成,能活到老死,对大多数人来说,便已是奢望了。”
杨诺想了想,似乎也确实如此。
这时,秦镇岳似乎是想要转个话题,思绪一转想到什么,猛地一拍大腿,打破了寂静,目光落在杨诺身上,眼中闪过一丝好奇:
“云贤侄,老夫听闻,白日在城墙上时,你曾使两杆雷电长枪,威力无穷,斩杀了不少异魔,更曾听说你严那并非灵力驱使,不知那究竟是何物?可否大量炼制?”
其余几人闻言,也不由的停下了动作,转头向杨诺看来。
杨诺也不藏私,将两支螺旋破甲锥拿了出来,展示给大家看,
“这啊,也并不是什么秘密,这是我的法宝,我称其为‘螺旋破甲锥’,除了本身可以以灵力驱动外,还能无需灵力仅靠本身的结构产生电能将之发射出去。至于量产的话……”
他顿了顿,秦镇岳几人心中不由地一悬,
“量产倒是没问题,但是他的杀伤力会与材质挂钩,就如我手中这两只,通过蓄力最高能击伤金丹修士的程度。那更弱材料炼制的,便只能伤到筑基,甚至只能伤到炼气层次的敌人了。”
闻言,秦镇岳眼睛一亮,跟其余几人一起凑到杨诺面前,巴望着破甲锥,答道:
“那也如够了,怎么都比弓箭手弩强多了。给兵士们一人配备一杆,嘿嘿嘿……”
杨诺闻言,想了想那绵延看不到尽头的城墙,以及遍布城墙上的军士,脸都吓黑了:
“呃……一人一杆,您这是要我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