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着母亲的数落,朱霖手里的排骨突然就不香了。
她心里涌起一股淡淡的酸涩和委屈……
我不想去找他吗?
在这寒风凛冽的冬日,在这个刚刚结束了漫长枯燥的剧组生活、终于回到熟悉的燕京的时刻,我怎么可能不想天天和他待在一起?
我甚至想过无数种重逢的画面。
我想过在纷飞的雪花中拥抱,想过在温暖的炉火旁诉说这几个月的相思,想过把自己在剧组受的委屈一股脑儿地倒给他听,然后享受他温暖的安慰。
可是……
理智像是一道冰冷的铁闸,死死地拦住了我的脚步。
因为只要一动那个念头,几天前在燕大未名湖畔看到的那个画面,就像是一根毒刺,狠狠地扎进我的心脏,带着令人窒息的痛楚,在一瞬间将我所有的热情冻结成冰。
记忆再次浮现心头……
那个难得的冬日午后,阳光虽然惨白,但并没有那么刺眼。
朱霖特意请了假,甚至还精心地化了一个淡妆,围上了那条他最喜欢的红色围巾。她是怀着雀跃的心情走进燕园,就像是一个要把最好的礼物送给心上人的小女孩,每一步都踩在幸福的鼓点上。
她知道他的家人来了。
她也知道自己应该在第一时间出现,去帮他分担,去尽自己的孝心。
当她走到未名湖畔,远远地看到那群熟悉的身影时,她的嘴角甚至是上扬的。
朱霖看到了刘青山。
他穿着那件深蓝色大衣,身姿挺拔如松,即便是在一群学生中间,也是那样鹤立鸡群。他正侧着身子,指着远处的博雅塔,似乎在解说着什么。
在他身边,是他的家人。
那个穿着崭新羽绒服、腰杆挺得笔直的老人,是他敬重的爷爷;那个围着厚实的羊毛围巾、笑得合不拢嘴的老太太,是最疼他的奶奶;还有那两个跟在他身后、东张西望满眼好奇的年轻人,是他的二姐刘红苕、三哥刘劲草。
这是一幅多么温馨、多么和谐、充满了天伦之乐的画卷啊……
那一刻,
朱霖几乎就要抬起手,喊出那个名字,冲过去加入他们,成为这幅画卷中最完美的一块拼图。
然而。
就在朱霖的手刚刚抬到一半的时候,她的目光顺着刘青山的视线滑过,然后……
“轰!”
朱霖感觉自己的天灵盖像是被一道无形的惊雷狠狠劈中,整个人瞬间僵直,双脚像是被钉死在了冻土里,再也挪不动半步。
血液在那一瞬间倒流,手脚冰凉。
她看到了什么?
她竟然看见了宫雪!!
那个本应该在几千里之外的沪上、那个在电话里声音清冷却步步紧逼、那个跟她隔着电话线宣战的女人,她竟然出现在了燕京!
出现在了燕大!
出现在了未名湖畔!
而且,她不是以一个路人、一个游客的身份出现的。
她是那样自然、那样理所当然地融入了那个朱霖本以为只属于她的家庭圈子里!
宫雪穿着一件裁剪得体的大衣,围巾的系法时髦而精致,站在那里既显眼,又有一种诡异的和谐。她正侧着头,脸上挂着那种温婉、得体、还有几分温柔的笑容,在跟刘青山说着什么,两人的距离是那么近,近到仿佛呼吸都能交缠在一起。
朱霖的大脑一片空白,耳边嗡嗡作响。
怎么会是她?
她为什么会在这里?
她什么时候来的?
紧跟着,当朱霖的目光落在那些人身上的衣服时,一种前所未有的、带着羞辱感的崩溃,彻底击垮了她。
她的眼睛死死地盯着刘青山爷爷身上的那件羽绒服。
那领口的设计,那袖口的扣子,那面料的纹路……
还有奶奶脖子上那条厚实的驼色羊毛围巾,二姐刘红苕身上那件棉大衣,三哥刘劲草脚上那双结实的皮棉鞋……
每一件!
每一件都是她挑的!!
就在前几天,刘青山给她打电话,说他家人来燕京了,但是从西北老家带来的衣服太单薄,也不够体面。他一个大男人不懂这些,想让她帮忙参谋参谋。
那时候她是多么开心啊!
她觉得这是他没把自己当外人,这是他在依赖自己,这是他在给自己表现的机会!
那天在王府井百货大楼,她跑断了腿,磨破了嘴。
她为了挑一件既保暖又喜庆、还要符合农村老人审美不显得太张扬的衣服,跟售货员比划了半天;她为了给刘红苕、刘劲草选到合适的尺码,转了好长时间。
那时候,
她满脑子想的都是:等爷爷奶奶穿上我买的衣服,一定会夸我懂事,一定会夸青山找了个好媳妇。
可是现在呢?
这一幕简直是对她最大的讽刺!
爷爷穿着她挑的棉袄,奶奶围着她选的围巾,二姐三哥穿着她买的棉衣,一家人穿得暖暖和和、体体面面地在逛燕园。
而她这个功臣,这个花了钱、花了心思、跑断了腿的人,却像个孤魂野鬼一样站在寒风里,瑟瑟发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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