历史的洪流在东西方同时加速,一边是古老文明的回响渐趋清晰,一边是新兴权力的加冕礼即将举行。帝国的视野包容万象,而世界的其他角落,也在以自己的方式,奋力书写着各自的篇章。
“望金港”研习院,石纹先生和他的团队几乎不眠不休,所有精力都投入到对圣地洞穴那组关键铭文的破译中。进展缓慢而艰难,那些符号的含义如同笼罩在浓雾中,难以捉摸。转机来自一次偶然的发现。
一位负责清理壁画下方积土的年轻工匠,在靠近铭文的一处不起眼的角落,发现了一块松动的石板。移开石板,下面是一个浅坑,里面静静地躺着一件物品——那是一块巴掌大小、通体漆黑、触手温润的玉琮!其形制,竟与上古华夏祭祀用的玉琮有着惊人的相似,只是材质未知,并且表面刻满了与壁画和巨门上同源的细微符号!
“天助我也!”石纹先生捧着这枚玉琮,老泪纵横。他意识到,这绝非简单的祭器,很可能是一把“钥匙”——既是理解符号的释义之钥,也可能与开启那扇青铜巨门直接相关!
研习院立刻对玉琮进行了最细致的研究。他们发现,玉琮上的符号序列,与洞穴铭文的核心部分高度对应,仿佛是一篇铭文的“摘要”或“注释”。通过对比玉琮符号与壁画图像的关联,他们终于成功破译出了几个基础符号的含义:“门”、“开启”、“星辰”、“序列”、“禁忌”。
综合所有信息,一个令人心悸的推论逐渐浮现:这扇青铜巨门,并非简单的建筑入口,它可能是一个与天文观测密切相关的、极其复杂的机关装置!开启它需要遵循特定的“星辰序列”,而铭文中反复出现的“禁忌”一词,则警告着鲁莽行动可能带来的未知风险。
周允接到报告,下令没有他的亲自批准,任何人不得靠近巨门一里之内。同时,他请求长安派遣最顶尖的天文家和机关术士前来支援。南瞻洲的秘密,终于露出了冰山一角,而那扇沉默的巨门,仿佛在低语着跨越万年的等待与警告。
欧罗大陆,赫斯塔尔的丕平,在基本压服了萨克森人的抵抗、将法兰克王国的版图和威望推向一个新的高峰后,终于不再满足于“宫相”的权臣地位。他认为,墨洛温王朝的“懒王”们已经失去了统治的资格与能力。
在精心策划和大部分法兰克贵族的支持下,丕平派遣使者前往罗马,向教皇扎迦利提出了一个着名的问题:“是徒有虚名的人做国王好,还是真有实权的人做国王好?” 早已与丕平利益捆绑的教皇心领神会,给出了丕平期望的答案。
于是,在亚琛一座新建的宏伟教堂内,举行了一场注定载入史册的仪式。教皇亲自为丕平及其妻子涂抹圣油,并庄严地将一顶金冠戴在了丕平的头上,宣布他为“蒙上帝恩典的法兰克人之王”。墨洛温王朝的最后一位国王希尔德里克三世被强行剃度,关入了修道院。
丕平加冕,开创了加洛林王朝。他不再是宫相,而是名正言顺的国王。这一事件,不仅改变了法兰克王国的法统,更深远地影响了整个欧罗巴的政治格局,标志着教权与王权结合的新模式诞生。
加冕之后,志得意满的丕平,将目光再次投向了东方。这一次,他不再满足于偷偷摸摸的探险队。他以法兰克王国国王的名义,组建了一支规模更大、更具官方色彩的使团,携带国书和厚礼,准备再次尝试通过陆路,经巴伐利亚和新兴的斯拉夫人地区,前往黑海,寻求与大唐帝国的正式建交。他渴望得到那个遥远而富庶的东方帝国的承认,并梦想着能从东西方的交往中,为他的新王朝获取更大的利益与威望。
君士坦丁堡的皇宫中,君士坦斯二世几乎是在同时收到了两条让他心情复杂的消息:一是丕平在罗马教皇支持下僭越称王;二是这个新晋的“法兰克国王”已经派出了规模可观的使团前往东方。
“蛮族之王……也配与朕平起平坐,并试图与东方巨龙对话?”君士坦斯二世感到一阵屈辱与愤怒。他意识到,自己之前的犹豫和观望,可能已经错过了遏制法兰克崛起和维持东西方交流垄断权的最佳时机。
他紧急召见大臣,商讨对策。有人主张立刻派出舰队拦截法兰克使团,维护帝国尊严;有人则认为不宜同时与东西方交恶,建议默认丕平称王的事实,并尝试将法兰克使团东行纳入帝国的监管之下,甚至可以利用他们来制衡大唐在黑海的影响力。
就在争论不休之际,黑海前线传来消息:大唐黑海舰队再次进行了大规模演习,数艘新下水的“黑海级”战舰甚至一度逼近了博斯普鲁斯海峡的入口,示威意味明显。
东西两面的压力让君士坦斯二世倍感无力。最终,他选择了现实主义的策略。他默认了丕平称王的事实,并下令对法兰克使团东行不予阻拦,但要求沿途的帝国哨所严密监控其动向。他给赵文渊去了一封密信,语气缓和,希望双方能就黑海航运安全等问题进行“友好磋商”。拜占庭这头双头鹰,在现实的挤压下,不得不暂时收起一只头颅的锋芒。
长安大明宫,李琰同时阅览着南瞻洲关于玉琮和铭文破译的激动人心的报告,以及鸿胪寺整理的关于欧罗巴丕平称王及遣使、拜占庭态度软化等情报。
对于南瞻洲的突破,他龙颜大悦,立刻下旨,命令司天监和将作监最顶尖的专家即刻启程,前往“望金港”协助。他在圣旨中强调:“此非仅关乎一门之启闭,更关乎文明之源流,天地之奥秘。当以万分谨慎,探赜索隐,力求万全。”
而对于欧罗巴的变局,他的反应则平淡得多,甚至带着一丝俯瞰的意味。
“蛮族僭号,沐猴而冠,何足道哉。”他对太子和重臣们说道,“其使愿来,便让其来。让黑海和鸿胪寺依例接待即可,不必过于隆崇,亦不必刻意轻慢。彼等跨千山万水而来,无非为利。我大唐只需持身以正,示之以强,富之以物,彼等自当知天朝之不可企及,心生敬畏依附。”
他关心的,始终是帝国自身文明的探索与整合,是巴士拉商路的稳固,是南瞻洲秘密的揭示。欧罗巴的王冠更迭,在他眼中,不过是帝国广袤边疆之外,又一起蛮族内部的权力游戏,尚不足以扰动帝国既定的“寰宇一统”之步伐。
玉琮的发现,为开启万年之谜带来了希望的曙光;丕平的王冠,则为欧罗巴与东方的碰撞按下了新的加速键。帝国的目光,深邃地投向南方雨林深处的古老低语,而对西方那片喧嚣大陆上送来的新使节,则抱持着一种近乎怜悯的、居高临下的审视。时代的车轮,在东西方截然不同的节奏中,滚滚向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