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开。”
女子睨着许怀夕,语气里的轻蔑毫不掩饰。
许怀夕站着没动:“姑娘怕是搞错了,这房间我们先定下的。”
“定下又如何?”
女子扬手就要推她,却被沈云岫伸手拦住。
他虽失忆,骨子里的护短却没改,指尖扣住女子的手腕,力道不重却带着不容反抗的意味:“姑娘请自重。”
女子显然没被人这样对待过,当即涨红了脸:“放肆!知道我是谁吗?我大舅舅可是岭南驻守将军!”
这话一出,店小二吓得腿都软了,连忙上来打圆场:“贵人息怒,小的这就去给您寻更好的住处……”
“不必了。”
女子甩开沈云岫的手,恶狠狠地瞪了许怀夕一眼,“本小姐倒要看看,你能得意到几时。”
说罢转身回了马车,临走前还踹了一脚路边的竹筐,筐里的黄皮果滚了一地,像散落的星辰。
马车扬尘而去,沈云岫弯腰去捡黄皮果,却发现许怀夕盯着马车消失的方向出神,指尖在袖中绞得死紧。
“怎么了?”他把捡好的果子递给她,“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许怀夕摇摇头,“去吃早茶吧。”
沈云岫拉着她往前走,试图转移她的注意力,“听说前面有家老字号,虾饺做得极好。”
早茶铺子热闹非凡,木桌上摆着各色点心,蒸笼里冒出的热气混着茶香,让人瞬间忘了刚才的不快。
沈云岫指着一笼晶莹剔透的虾饺问:“这个看起来味道很不错。”
许怀夕刚要点头,就见邻桌一阵骚动。
刚才那红衣女子竟也来了。
她正指使着侍女把周围的桌子都清空,只留下她面前那张,语气张扬:“把你们这儿最好的点心都端上来,不好吃仔细你们的皮!”
店家战战兢兢地端上一碟叉烧酥,女子尝了一口就吐在地上:“什么东西?比我家厨下做的差远了!”
许怀夕看着那碟被浪费的点心,忽然想起前世那句流传的“朱门酒肉臭”,心头像堵了块石头。
她刚要起身,却被沈云岫按住手,他摇了摇头,示意她别跟这种人生气。
“尝尝这个。”他夹了块马拉糕放在她碟里,“甜而不腻。”
软糯的糕点在舌尖化开,带着红糖的香甜。
许怀夕忽然觉得,那红衣女子虽然与自己相像,却像是另一个极端。
正想着,就见那女子忽然朝这边看来,目光落在许怀夕腕间的栀子花香串上,嗤笑一声。
“地摊上的玩意儿也敢戴,不怕丢了身份?”
说罢故意晃了晃自己腕上的赤金嵌宝镯子,叮当作响。
许怀夕没理她,沈云岫却忽然开口:“她戴什么都好看。”
语气平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笃定,像在陈述一个事实。
这话一出,女子气得差点把茶盏摔了,连带着看沈云岫的眼神都淬了毒。
倒是许怀夕低头小口吃着糕点,嘴角却忍不住微微上扬。
离开早茶铺时,沈云岫忽然指着街角的糖画摊:“要不要那个?”
他指着摊主刚做好的凤凰糖画,金红色的糖衣在阳光下闪着光,竟有几分像那女子穿的襦裙。
“不要。”许怀夕笑着拉他往前走,“甜腻的东西,吃多了牙疼。”
两人沿着江边慢慢走,江风带着水汽拂过脸颊,吹散了刚才的不快。
沈云岫忽然指着远处的渔船说:“你看,他们在撒网。”
许怀夕顺着他指的方向望去,只见渔夫扬起渔网,网眼在阳光下闪闪发亮,像捕捉了满网的星光。
“前面有卖荔枝蜜的。”
沈云岫拉着她往路边的摊子走,摊主是个白发苍苍的老翁,正用木勺舀着琥珀色的蜜,“听说用这个冲水喝,能安神。”
许怀夕刚要掏钱,却见一辆熟悉的马车停在旁边,正是刚才那女子的。
她从车上下来,手里拿着个描金漆盒,傲慢地对老翁说:“你这蜜,本小姐全要了。”
老翁面露难色:“姑娘,这是别人先看上的……”
“我给十倍的价钱。”女子把一锭银子拍在摊上,发出沉闷的响声。
许怀夕拉了拉沈云岫的衣袖:“我们走吧,别处也能买到。”
沈云岫却没动,他拿起老翁递来的蜜罐,对那女子说:“凡事总有个先来后到,不是所有东西都能用钱买的。”
女子显然没料到会被反驳,气得脸都白了:“你知道我是谁吗?敢跟本小姐抢东西?”
“不管你是谁,道理总是一样的。”
沈云岫的语气依旧平静,却带着一种莫名的威慑力,连那女子身边的护卫都迟疑着不敢上前。
僵持间,许怀夕忽然指着远处:“你看,那边有卖更好的蜜。”
她拉着沈云岫转身就走,没再回头。
走出很远,还能听见身后女子气急败坏的喊叫。
沈云岫忽然笑了:“刚才是不是很解气?”
许怀夕被他逗笑,点头又摇头:“其实也没什么好争的。”
有些时候觉得这些人和事确实很烦。
夕阳西下时,两人坐在江边的石阶上,分食着一块芝麻糕。
沈云岫忽然从怀里掏出个东西,是颗用红线串着的荔枝核,被打磨得光滑圆润。
“刚才在早茶铺捡的。”
他有些不好意思地递给她,“想着留个念想。”
许怀夕接过荔枝核,指尖传来温润的触感。
她抬头看向沈云岫,他的侧脸在夕阳下泛着柔和的光,眉眼间虽有懵懂,却藏着不曾改变的温柔。
“沈云岫,”她轻声说,“明天去将军府吧。”
沈云岫愣了愣,随即用力点头:“好。”
他握住她的手,两人的影子被夕阳拉得很长,交叠在一起,像一幅无声的画。
远处的江面上,渔船渐渐归航,渔火一盏盏亮起,像散落人间的星辰,温柔地照亮了前路。
次日天刚蒙蒙亮,许怀夕和沈云岫便收拾妥当,从东门出城。
岭南郡距此尚有一日路程,晨露沾湿了青石板路,空气里带着草木的清新。
许怀夕正低头看着脚下的路,眼角余光忽然瞥见城墙下站着个熟悉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