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粥，带着米油的香气，施阳阳小口小口地喂着张诚。
“你也吃。”张诚含糊道。
“嗯！”
两人温存间，老村长揣着手，神秘兮兮地凑了过来，从怀里掏出一张叠成三角形的黄纸。
“二狗子，拿着，贴身放好。”
张诚笑了，接过黄纸揣进兜里，调侃道：“叔，昨晚上不还说要相信科学，打破封建迷信？”
老村长闻言，老脸一红，旋即干咳一声，理直气壮道：“身上揣张符，跟心里相信科学，不冲突！”
这理儿，绝了。
张诚失笑。
很快，代销店里挤满了闻讯而来的乡亲，嘘寒问暖间，又给张诚的口袋里塞了三四十张功效各异的黄纸符。
九点多，乡里派了医生来换药，顺便开始处理分田地的麻烦事。
因施阳阳户口未迁入，按规定张诚家只能算一口人。
村长当场就跟乡里干部拍了桌子，吵得脸红脖子粗。
张诚倒是不在意那几分地，他靠在躺椅上，看着窗外为他争执不休的乡亲们，眼神幽深。
昨夜那清晰的42码解放鞋印，早已被他记在心里。
这村里，有鬼。
……
下午五点，兰江饭店。
钱主任挺着肚子，穿着一身崭新的棕褐色西装，意气风发地走进大厅。
“李老板订的包厢在哪？”
“请问是李圆圆李老板吗？”
“对对！”
“老板，这边请。”服务员在前引路，“李老板半小时前就到了，正在包厢里陪着客人呢。”
陪客人？
钱主任的眉头几不可查地一皱，心中掠过一丝不快。
他以为，今晚自己才是主角。
服务员推开包厢门。
门内，欢声笑语。
李圆圆正巧笑嫣然地给一个三十多岁的端庄女人夹菜，女人身边，坐着一个浓眉大眼、气势沉稳的男人。
正是赵大明。
“赵所长？”钱主任一愣。
“钱主任，你可算来了！”赵大明立刻起身，脸上挂着热情的笑，手中已经递过来一支烟，“来晚了，等会儿可得自罚三杯！”
钱主任挤出笑容，不动声色地问道：“赵所长，您和李老板也认识？”
“何止认识，”赵大明哈哈一笑，揽住旁边妻子的肩膀，语气亲昵，“我媳妇儿，已经认了圆圆当干妹妹了！”
干妹妹？
钱主任心里“咯噔”一下，脸上的笑容瞬间真诚了许多：“那可真是恭喜赵所长了！”
他刚坐下，包厢门再次被推开。
一脸谄笑的沈巨大走了进来，看到钱主任和赵大明，他腿肚子都软了半截，连忙小跑上前：“钱主任，赵所长，没想到您二位也……”
话音未落。
钱主任和赵大明的目光，却越过了他，齐刷刷地投向门口。
两人几乎是同一时间站起身，快步迎了上去。
门口，站着一个表情平淡的中年男人。
马副市长！
“马市长！”
“市长，您可算来了！”
李圆圆也踩着高跟鞋，优雅地迎上，姿态恰到好处。
马副市长眼神在包厢内一扫，目光在略显局促的沈巨大脸上一顿，眉头微不可查地挑了一下，旋即笑道：“都坐，坐下聊嘛，这么客气干什么。”
一时间，包厢内的气氛变得微妙起来。
沈巨大如坐针毡，他想不通，自己怎么会掺和进这种神仙局里。
钱主任心里打鼓，猜测着马副市长和这个李圆圆究竟是什么关系。
而马副市长，则在琢磨，李圆圆这顿饭，到底想干什么。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
沈巨大已经彻底沦为敬酒的工具人，喝得舌头都大了。
李圆圆看准时机，端起酒杯，站了起来。
她笑意盈盈，声音清脆：“马市长，我听说，咱们阜宁县要进驻一个天大的好项目——冶炼厂！这可是能带动全县经济、解决上万人就业的大好事！我代表咱们阜宁县的老百姓，敬您一杯！”
话音落下。
包厢内原本热络的空气，瞬间凝固。
钱主任端着酒杯的手僵在半空，心里暗骂李圆圆真是个没脑子的疯婆子，这种事是能当众说的吗？旁边可还有一个外人沈巨大！
赵大明的笑容也凝固了一瞬，但立刻反应过来。
马副市长的脸上，笑容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
他没有看李圆圆，甚至没有端起酒杯，只是用指节轻轻敲击着桌面，眼神冰冷如霜，盯着面前的酒杯，仿佛那里面有天大的仇人。
整个包厢，死一般的寂静，只剩下他“笃、笃、笃”的敲击声，像重锤一样砸在每个人的心上。
李圆圆举着酒杯的手，悬在半空，脸上的笑容有些僵硬，但她没有退缩。
她贝齿轻咬红唇，仰起雪白的脖颈，将杯中白酒一饮而尽。
“好！”
赵大明突然抚掌大笑，打破了这令人窒息的沉默。
他站起身，像是没看到马副市长的脸色，大声道：“圆圆好酒量！不过，敬咱们马市长，一杯怎么能够诚意？”
李圆圆眼波流转，感激地看了赵大明一眼，心中暗道，这声“赵哥”，没白叫。
“赵哥说的是！”
她拿起酒瓶，又给自己满上一杯，再次举向马副市长。
“马市长，我再敬您！”
“咕噜！”
第二杯下肚，她绝美的脸庞上泛起一抹醉人的酡红。
马副市长依旧不为所动，眼神愈发冰寒。
“马市长，敬您！”
第三杯。
“敬您！”
第四杯。
李爱莲在一旁急得眼圈都红了，死死攥着赵大明的手臂，却不敢出声。
赵大明脸上笑容依旧，心中却暗骂马副市长心真狠，这是要活活把人逼死啊！
当李圆圆颤抖着手，端起第六杯酒时，她的身体已经摇摇欲坠，视线都开始模糊。
马副市长那冰冷的敲击声，终于停了。
他缓缓抬起头，开口了，声音平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李老板，坐下吧。”
他端起自己的酒杯，却没有喝，只是对着李圆圆的方向，轻轻扬了扬。
“你的心意，我收到了。”
李圆圆长长地松了口气，胃里翻江倒海，她强撑着坐下，后背瞬间被冷汗浸湿。
“马市长……”
她缓了一口气，抬起迷离的醉眼，声音带着一丝颤抖，却无比清晰。
“冶炼厂占地千亩，工程浩大，我知道厂房承建，得由冶炼厂的高层决定。”
“但是，这么大的工程，一定会有外包项目。”
李圆圆的目光扫过在场每一个人，最后定格在马副市长脸上，她抬起一根白皙如玉的手指，轻轻一晃。
“只要马市长能帮我，在这些外包项目里，拿下任何一个。”
她的声音不大，却像一颗炸雷，在每个人的耳边轰然炸响。
“我，李圆圆，愿意将项目利润的一成，孝敬给您！”
嗡！
整个世界仿佛都安静了。
钱主任手里的筷子“啪嗒”一声掉在地上。
赵大明脸上的笑容彻底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无尽的震惊。
就连一直醉眼惺忪的沈巨大，也瞬间清醒，眼中满是骇然。
而主位上，一直稳如泰山的马副市长，那张古井无波的脸上，瞳孔猛然收缩！
一成利益！
这个女人，疯了！
她到底知不知道，一个占地千亩的冶炼厂，其外包项目的“一成利益”，意味着什么？
那是一个足以让任何人都疯狂的天文数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