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需要尖端技术含量的产业，张诚不是不懂，而是深知其中的水有多深。
没有几千万的资本，没有顶尖的科研团队，贸然闯入，就是给时代当炮灰。
现在的他，兜比脸还干净。
就连夜总会那十万块的启动资金，想做成全县第一，都捉襟见肘。
这个年代的灯光、音响，贵得离谱。
“脑壳疼啊！”
张诚抬手，重重地揉着太阳穴。
恰在此时，施阳阳端着一杯水走进来，见他愁眉不展，清澈的眼眸里顿时写满了心疼。
“怎么了？是不是伤口又疼了？”
张诚摇摇头，拉过她柔软的手，看着妻子那不染尘埃的脸庞，心中一动，半开玩笑地问道：“媳妇，你说，我要是现在办个厂，办什么好？”
他只是随口一问，想逗逗她。
没想到，施阳阳竟真的垂下眼帘，长长的睫毛微颤，认真地思索起来。
张诚歪着头，静静地看着她。
真漂亮啊。
岁月静好，大抵就是如此。
察觉到他灼热的目光，施阳阳的脸颊瞬间染上一层绯红，声若蚊蚋：“你……你干嘛这么看着我。”
“我看我自己的媳妇，天经地义。”张诚笑嘻嘻地反问。
施阳阳的脸更红了，她低下头，用极轻的声音说：“张诚，你要是真想办厂，我觉得……可以做一些和读书、写字有关的东西。”
办厂，和读书写字？
风马牛不相及。
施阳阳见他疑惑，偷偷抬眼看他，小声解释道：“铅笔、圆珠笔、练习本……这些都是学生们要用的。现在日子越来越好，国家肯定不会让孩子们没书读。而且，这种厂，是不是……政府会更愿意帮忙？”
话音落下的瞬间，一道惊雷在张诚脑海中炸响！
对啊！
他怎么忘了这个！
文具产业！
他隐约记得，此时的圆珠笔笔芯滚珠技术，国内还未攻克，需要依赖进口。
这个暂时碰不了。
但铅笔、笔记本、橡皮……这些技术门槛低，市场需求却如同嗷嗷待哺的巨兽！
正如施阳阳所言，扶持教育相关的产业，是绝对的政治正确！
就这么定了！
张诚大笑一声，长臂一伸，将惊呼的施阳阳揽入怀中，在她光洁的脸颊上狠狠亲了一口！
“媳-妇儿，你真是我的福星！就听你的，咱们办个文具厂！”
他眼冒精光，声音里充满了不可一世的豪情。
“厂名我都想好了，就叫【阳诚文具厂】，你来当老板娘！”
“我……我不会啊！”施阳阳又羞又急，一张俏脸红得能滴出血来。
“不会可以学！”张诚意气风发，随即又叹了口气，“不过，这事儿得等个一年半载了。”
他现在，是真的没钱。
下半年百货大楼那五十个铺面的尾款，又是一座压在头顶的大山。
……
阜宁县，阳诚服装店。
李圆圆身着一袭洁白的呢子大衣，坐在柜台后，指尖轻轻划过《阜宁县日报》的头版标题。
——《关于全面取消工分制的通知》。
她的美眸瞬间眯起，一道精光一闪而逝。
“在这个节骨眼上取消工分制，意味着几十万的农村劳动力被瞬间释放……”
“阜宁刚升地级市，脸面比天大，绝不可能让这几十万人变成盲流输出外地，那是狠狠抽自己的耳光。”
李圆圆红唇微勾，喃喃自语。
“那么，答案只有一个。”
“有一个能吸纳至少数千，甚至上万工人的超级大厂，要落户阜宁了。”
会是什么厂？
她站起身，窈窕的身段引来店内顾客下意识的注视。
“小董，店里你看着，我出去一趟。”
“好的，老板！”
李圆圆拿起手包，走出服装店，高跟鞋敲击着地面，奏出自信而急促的乐章。
她要去招商办。
想知道阜宁的未来在哪，问风口上的人，最清楚。
走进招商办大楼，李圆圆那张颠倒众生的脸，就是最有效的通行证。
一名年轻的办事员，在听闻她要找钱主任后，几乎是连滚带爬地冲上三楼通报，那份殷勤，让李圆-圆都觉得有些好笑。
很快，那年轻人气喘吁吁地跑下来，满脸通红，激动地说钱主任有请。
李圆圆含笑致谢，那一眼的风情，让年轻人差点当场幸福得昏过去。
三楼，主任办公室。
李圆圆双手交叠提着手包，仪态万方地看着办公桌后，那个正装模作样翻阅文件的秃顶男人。
“钱主任，冒昧打扰了。”她笑得恰到好处。
钱主任抬起头，镜片后的眼中闪过一丝毫不掩饰的贪婪，旋即化作热情的笑容。
“哎呀，是李老板！稀客，真是稀客啊！”
他亲自起身倒茶，挺着啤酒肚，热情得过分：“李老板，快坐，有什么事，咱们坐下慢慢聊。”
“好。”
李圆圆在沙发上坐下，钱主任端着茶杯走来，笑道：“李老板可是大忙人，无事不登三宝殿，说吧，今天刮的什么风，把您给吹来了？”
“钱主任，我就开门见山了。”李圆圆的目光直视着他，“阜宁，是不是要有大动作了？”
钱主任表情不变，打着哈哈：“李老板消息真灵通，不知是从哪听到的风声？”
李圆圆神秘一笑，不答，反而从手包里取出一个厚实的牛皮纸信封，轻轻放在茶几上。
钱主任的眼神瞬间凝固在那信封上，喉结滚动了一下，却故作姿态地笑道：“李老板，你这……是想让我犯错误啊。”
“钱主任说笑了，我怎么听不懂呢？”
李圆圆笑意盈盈，又取出了第二个一模一样的信封，并排放在一起。
“就是不知道，钱主任今晚有没有空，小女子想请您吃顿便饭。”
“有空！当然有空！”
钱主任的笑声几乎要从喉咙里挤出来，他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抓起两个信封，看也不看，直接塞进了怀里。
李圆圆脸上的笑容依旧真诚，仿佛什么都没发生。
“那么，钱主任现在可以告诉我，要来的，究竟是什么样的‘大动作’了吧？”
钱主任警惕地起身，走到门口左右探看，然后迅速关上门，快步走回，甚至在李圆圆面前蹲下身子，压低声音，满脸神秘。
“李老板，这事天知地知，你知我知，绝不能外传！”
“您还不信我吗？”
“是冶炼厂！”钱主任的表情陡然严肃，声音压得更低，“占地千亩的，钢铁冶炼厂！”
李圆圆心中剧震。
千亩！
这个体量，足以改变整个阜宁的格局！
“多谢钱主任解惑，要是没别的事，我就先告辞了。”
就在钱主任那只肥腻的手即将触碰到她膝盖的瞬间，李圆圆优雅地站起身，用手包不着痕迹地挡开了那只咸猪手，转身走向门口。
钱主任脸上的笑容一僵，连忙问道：“李老板，那晚上……咱们去哪儿吃？”
李圆圆回眸，漂亮的眼睛里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歉意与无辜。
“哎呀，真不巧，我忽然想起今晚还有一件急事。钱主任，要不……明晚？”
看着她那副楚楚可怜的模样，钱主任感觉自己的骨头都酥了半边，连连点头：“行行行！那就明晚！明晚我等你电话！”
“那，明晚见。”
李圆圆拉开房门，大步离去。
走出办公室的瞬间，她脸上所有的笑容刹那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冰冷的厌恶。
想在阜宁立足，她可以利用美色，但绝不意味着牺牲美色。
除了那个让她心甘情愿的男人，谁也别想碰她一下。
“占地千亩的冶炼厂……”
高跟鞋踩在楼梯上，她的思绪飞速运转。
人力！
即将落地的冶炼厂需要海量的劳动力！
而她，可以成为这些劳动力最大的中介！
想到这里，李圆圆的红唇猛然上扬，一双美眸中，荡漾出足以令任何男人沉沦的妩媚与野心。
她快步走出招商办，找了个报亭，直接给周远航拨通了电话。
“周老板吗？我是李圆圆，现在有空吗？兰江饭店，我等你，有笔天大的生意要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