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氏集团顶层会议室,冷气开得像西伯利亚的寒流。
长长的会议桌旁,坐满了公司的董事。气氛比室温更冷。
顾沉坐在主位。他面前没有文件,只有一杯早已冷掉的咖啡。
“这份人事调整名单,各位有什么意见?”他的助理阿哲将文件分发下去,动作无声。
翻动纸页的声音在寂静中显得格外刺耳。名单上,从部门总监到项目经理,一连串的名字被划归“调岗”或“长假”。
没人说话。这些名字背后牵扯的利益网,在座的都心知肚明。
“我反对。”一个沉厚的声音打破了僵局。
是全叔,全名权世柏。他是跟着顾沉父亲打江山的老人,在董事会里一向说一不二。
“顾沉,你这是在做什么?”权世柏将文件拍在桌上,“陆氏不是你的一言堂。这些人都是公司的骨干,你说动就动,考虑过后果吗?”
“我在考虑。”顾沉的回答很平静,“公司第三季度的安防物流板块,亏损扩大了百分之二十。权叔,您觉得这是骨干该有的成绩?”
“市场环境不好,非战之罪!”权世柏寸步不让,“你刚接手就搞这么大的动作,人心会散的!”
“人心?”顾沉重复了一遍这个词,语调里听不出情绪,“人心如果不能为公司创造价值,那它就一文不值。我需要的是能解决问题的人,不是制造问题的人。”
“说得好听!”权世柏冷笑,“我看你不是在解决问题,是在清除异己!别以为我们这些老家伙都瞎了,你安插的那些人,哪个不是你自己的亲信?”
会议室里的空气凝固了。这是最直接的指控,几乎撕破了脸。
其他董事纷纷垂下头,假装研究面前的文件,不敢卷入这场风暴。
顾沉没有动怒。他甚至连坐姿都没变。
“权叔,您言重了。”他拿起那份名单,手指在上面轻轻划过,最后停在了一个名字上。
“物流部总监,李伟。”他念出这个名字,“权叔一手提拔起来的,没错吧?”
权世柏脸色一沉:“李伟兢兢业业,为公司做了多少贡献!你想动他?”
“我不想动他。”顾沉说,“我只是有些数据想不通,想请教一下权叔。”
阿哲会意,将另一份文件投屏到巨大的显示墙上。
那是一张复杂的物流网络图,无数条线路纵横交错。其中几条被用红线标出,显得格外突兀。
“这是物流部上个季度的运输记录。”顾沉站起身,走到屏幕前,“这几条线路,从缅北出发,途经金三角,终点是几个我们从未有过业务往来的边境小城。运输成本,比正常线路高出三倍。”
权世柏盯着屏幕:“这可能是为了避开某些地区的特殊风险,选择了更安全的路线。”
“有道理。”顾沉点点头,“但奇怪的是,这几批货物的申报价值都极低,只是一些普通的建材。用三倍的成本,去运送一批不值钱的沙子水泥。权叔,您觉得这笔生意划算吗?”
“你什么意思?”权世柏的声音变得沙哑。
“我没什么意思。”顾沉转身,重新面对会议桌旁的众人,“我只是觉得,李伟总监可能太累了,需要好好休息一下。在他休假期间,我会派人彻底审查物流部的所有账目。各位,有意见吗?”
死一般的寂静。
刚才还义愤填膺的权世柏,此刻嘴唇翕动,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他不能说有意见。
一旦他保下李伟,就等于将自己和这些说不清道不明的烂账捆绑在一起。顾沉没有拿出直接证据,但他抛出的每一个疑点,都像一把刀,精准地割裂了权世柏和李伟之间的信任。
“既然没有意见,那就这么定了。”顾沉坐回原位,“下一个议题。”
权世柏猛地站了起来,椅子与地面摩擦,发出刺耳的声响。他死死地盯着顾沉,胸口剧烈起伏。
“好,好得很。”他一字一顿地说,“顾沉,你翅膀硬了。但你记住,爬得越高,摔得越惨。”
说完,他拉开门,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
会议室的门重重关上,余下的董事们连呼吸都放轻了。
“散会。”顾沉没有再继续,直接宣布结束。
众人如蒙大赦,匆匆离席,仿佛多待一秒都会被这里的低气压吞噬。
很快,偌大的会议室只剩下顾沉和阿哲。
“权叔这次是真动气了。”阿哲收拾着文件,“他在公司根基很深,后面可能会有麻烦。”
“麻烦的不是他。”顾沉走到巨大的落地窗前,俯瞰着脚下的城市,“派人盯紧李伟。我要看他被赶出来之后,会去找谁哭。”
“是。”阿哲应道,“他背后的人,应该就是林兆恒的内应了。”
“十有八九。”顾沉的手指在冰冷的玻璃上划过,“一条藏在公司内部的运输线,足够他做很多事了。”
他沉默了片刻,话题一转。
“剧组那边,有情况吗?”
“一切正常。”阿哲立刻回答,“我们的人混在场务组里,二十四小时轮班。没有发现任何可疑人员接近,苏小姐很安全。”
“让她身边的人警醒点。”
“已经交代过了,司机和保镖都是我们自己人,公寓的安保系统也升到了最高级。”
顾沉没有再说话。
他的视线穿过层层楼宇,望向城市另一端的影视基地。那里有一个巨大的摄影棚,像一只蛰伏的怪兽。
而他最重要的人,就在那只怪兽的肚子里。
他清理公司,是为了拔掉林兆恒的爪牙。他布下天罗地网,是为了护她周全。可他所做的这一切,都不能对她说。
他只能让她以为,他是一个冷酷无情的商人,一个只在乎利益的丈夫。
阿哲看着他的背影,轻声问:“顾总,需要把情况和苏小姐通报一下吗?至少让她……”
“不必。”顾沉打断他,“她不需要知道这些。让她拍好她的电影。”
他转过身,桌上那杯冷掉的咖啡还放在原处。
他端起来,一饮而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