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医道蒙尘,小中医道心未泯 《蜀芎冠蜀·通志卷》(上卷)

楔子

清雍正年间,《四川通志》编纂进入尾声,负责“物产”篇的编修吴省钦,在成都府的药材库里,对着一堆来自蜀地各地的药材沉吟。案头摊着各地呈报的物产清单,何首乌产自叙州府(今宜宾),块大肉厚;升麻出自茂州(今茂县),根茎粗壮;而最显眼的,是来自灌县(今都江堰,即宋代永康军)的川芎——筐里的川芎个个圆实如拳,褐皮上的环纹细密如刻,断面油点密如星子,辛香混着蜀地特有的湿润气息,漫过卷宗与墨香。

“蜀地药材百余种,为何独推此三者?”吴省钦问陪同的四川布政使。布政使指着川芎,笑道:“编修有所不知,何首乌固佳,然多生于山野;升麻虽良,却偏于一隅。唯有川芎,自汉唐至今,广植于蜀地平原,都江堰的水、油沙土的沃,养得它‘形圆、重实、脂润’,上治头痛,下通经血,中开郁结,是百姓居家必备之药,也是蜀地药材的‘门面’。《四川通志》列其为重要物产,称‘蜀道者曰川芎’,正是因其与蜀地血脉相连,无人能代。”

吴省钦取来《本草图经》“永康军川芎”图对照,见眼前川芎与图中形态无二,又翻阅前代医案,从宋代“蜀川者为胜”到明代“蜀芎甲天下”,川芎与蜀地的绑定愈发紧密。他提笔在《四川通志》稿本上写下:“蜀中产药甚夥,而川芎、何首乌、升麻为最着,川芎尤冠,蜀道所经,随处可见,灌县产者为上。”

这株被蜀地冠以“代表性药材”的草木,其故事要从灌县“川芎镇”的老药农川伯与编修吴省钦的相遇说起。那时的都江堰,岷江水正通过宝瓶口滋养着万亩芎田,而《四川通志》的编纂,正等待着为这段“芎缘蜀地”的传奇,写下最权威的注脚。

第一回 蜀道漫漫川芎香 灌县芎田连沃野

清康熙末年,蜀道上的商旅常说:“入蜀不见川芎,等于未到蜀地。”从剑门关到成都府,沿途的驿站、药铺、市集,随处可见捆扎整齐的川芎,褐皮圆实,辛香扑鼻。行至灌县,更是连片的芎田铺展到岷江岸边,药农们弯腰采挖的身影,与远处的都江堰飞沙堰相映,构成一幅“水养芎、芎养人”的蜀地风物图。

川芎镇的川伯,此时已年过六旬,祖上三代种植川芎,手里的药锄磨得发亮。他常对后生说:“咱蜀地的川芎,是跟着蜀道走的。秦代李冰修都江堰,水通了,芎田才连片;汉代蜀道凿通,川芎才走出蜀地;如今《四川通志》要修,咱的芎,也该在史书里占个位置了。”

他带着后生们看自家的芎田:油沙土松如筛,岷江水通过支渠缓缓浸润,芎苗的羽状复叶带着紫晕,茎秆挺拔如箭。“这土,是岷江冲了千年的腐殖土,含着金沙的气;这水,是雪山融的,凉而不寒;这蜀道,虽险却把外面的好法子带了进来——就说这‘稻芎轮作’,还是宋代从永康军传下来的,种过水稻的地,芎长得更壮。”川伯抓起一把土,土粒从指缝漏下,带着湿润的光泽。

此时的蜀地,川芎已不仅是药材,更是民生支柱。灌县的川芎通过蜀道北运秦陇,南销滇黔,东下荆楚,药商们在蜀道沿线设了数十个“川芎栈”,专门收购转运。有个陕西药商在灌县住了三年,感叹:“走了半世蜀道,见过秦地的芎、江南的芎,论脂润、论药效,还是蜀地的最合人心。难怪人说‘蜀道难,蜀芎香’,这香里,有蜀地的魂。”

第二回 编修入蜀访名药 初闻川芎冠蜀产

雍正三年,编修吴省钦奉命入蜀,考察物产以修《四川通志》。他的车马沿着蜀道南下,过广元、经绵阳,一路都能闻到川芎的辛香。抵达成都府后,四川巡抚先带他看了叙州府的何首乌——块大如拳,皮皱肉黑,据说“服之延年”;又看了茂州的升麻——根茎中空,味苦寒,善“解毒透疹”。

“这两味虽佳,却不如灌县的川芎,”巡抚笑道,“编修若想知蜀地药材的真味,还得去灌县走走。”吴省钦好奇:“天下芎藭多矣,为何蜀地者独冠?”巡抚答:“您去看了灌县的水、土、人,便知了。”

数日后,吴省钦的船抵达灌县,川伯带着他下田。正值川芎采收,药农们挖出的川芎,抖掉泥土,个个圆实如栗,川伯取来一柄小刀,轻轻切开,断面的油点密得连成一片,辛香瞬间弥漫开来。“编修请看,”川伯指着断面,“这油点,是芎的‘气’,蜀地的油沙土保得住这气,蜀道的商栈存得住这气,所以咱的芎,运到千里之外,辛香还在。”

吴省钦取来陕西、江西的川芎对比:秦地芎瘦长,油点疏;江南芎纤细,味偏苦;唯有蜀地芎,形圆、重实、脂润,嚼之先辛后甘,余味绵长。“果然不同,”他赞道,“但不知药效如何?”川伯请他去看镇上的药铺,铺里的老大夫正用川芎配天麻,给一位头痛的老妇治病,老妇喝了药,半个时辰便说:“头里的闷劲儿散了,这药比我在湖北喝的芎汤,多了点甜润。”

第三回 川芎镇验芎功 百用皆验显其能

吴省钦在灌县住了半月,亲眼见证了川芎的“百用之能”。镇上的接生婆说:“妇人难产,用川芎配当归,能活血催生,蜀地妇人都信这个。”货栈的脚夫说:“跌打损伤,用川芎泡酒擦,瘀青消得快,走蜀道的,谁不带瓶川芎酒?”连茶馆的掌柜都知道:“雨季湿气重,用川芎配苍术煮水,客人喝了不犯头痛。”

川伯带着吴省钦看川芎的炮制:酒炒的川芎,辛香带暖,专治头顶痛;醋炒的川芎,入肝经血分,善治妇人经痛;生用的川芎,清利头目,治风热头痛最灵。“这炮制的法子,也是蜀地传下来的,”川伯说,“酒要用泸州的,醋要用保宁的,本地的料配本地的芎,才出得了这药效。”

吴省钦翻阅灌县的《药铺志》,上面记载着近百个以川芎为主的验方:治风寒头痛的“川芎茶调散”,治瘀血肿痛的“桃红四物汤”,治风湿痹痛的“川芎独活汤”……几乎涵盖了内外妇儿各科。“何首乌能补,升麻能散,但若论‘通’与‘和’,还是川芎最周全,”吴省钦对随从说,“蜀地人常说‘无芎不成方’,果然不虚。”

他特意考察了川芎的种植规模:仅灌县一地,芎田便有数千亩,“稻芎轮作”的田埂上,水渠纵横,与都江堰的灌溉系统相连,形成“水—稻—芎”的生态循环。“这哪是种药,这是蜀地人对水土的智慧啊!”吴省钦感叹,“何首乌靠山,升麻靠坡,唯有川芎,靠的是平原的沃、江水的润、蜀道的通,这才成了蜀地的代表。”

第四回 通志初定稿 川芎与何首乌、升麻并列

雍正五年,吴省钦将蜀地考察的结果整理成《蜀地物产考》,呈给《四川通志》总纂官。他在文中写道:“蜀地药材,以川芎、何首乌、升麻为冠。何首乌产叙州,补肝肾、益精血,为滋补良品;升麻产茂州,清热解毒、发表透疹,为解毒要药;然二者或偏于补,或偏于散,唯川芎产灌县,行气活血、祛风止痛,能上能下,能散能和,惠及百姓最广,种植最盛,蜀道所至,皆知其名,故列为首。”

总纂官看后,召来四川巡抚商议:“三者皆为蜀地名产,然川芎是否真能冠首?”巡抚答:“臣在蜀多年,见川芎不仅入药,更入食——蜀地有‘川芎炖鸡’,产妇食之补气血;有‘川芎茶’,百姓饮之避风寒。其用之广,远超何首乌与升麻。且灌县川芎每年通过蜀道外销数十万斤,为蜀地带来巨利,实乃‘民生之药’,冠首当之无愧。”

最终,《四川通志》卷三十八之六明确记载:“蜀中产药甚夥,而川芎、何首乌、升麻为最着。川芎,灌县产者最佳,形圆重实,脂润多油,蜀道所经,商贩云集,为蜀地重要物产。”吴省钦特意命画工绘制“灌县川芎”图,附于卷末,图中芎田与都江堰相映,旁注“蜀道者曰川芎,以其冠蜀产也”。

消息传到灌县,川芎镇的药农们在镇上立了块石碑,刻着《四川通志》的记载,川伯摸着石碑上的字,对后生们说:“咱的芎,进了史书了。这不是咱的能耐,是蜀地的水土养的,是蜀道的车马运的,更是咱祖祖辈辈守着‘种好芎’的本分换来的。”

后生们似懂非懂,却学着川伯的样子,在芎田里埋下新的苓子。岷江水依旧流淌,油沙土依旧肥沃,蜀道上的驼铃依旧清脆,而川芎的故事,才刚刚在清代的史书里,写下最浓墨重彩的一笔。

尾章

雍正十年,《四川通志》正式刊行,“川芎与何首乌、升麻并列蜀地代表性药材”的记载,随着驿道传遍天下。此时的川伯已年过七旬,将药锄传给了儿子,自己则常坐在川芎田边,看岷江水流淌,看后生们劳作。

有个后生问:“爹,《四川通志》说咱的芎‘冠蜀产’,以后会不会被别的药比下去?”川伯指着田里的川芎:“你看这芎,根扎在蜀地的土里,就不会变。何首乌再好,不能治头痛;升麻再妙,不能通经血。咱的芎,就像蜀道,能通南北,能连上下,这才是它的本分。”

夕阳下,芎田的辛香与岷江水的潮气交织,飘向远方的蜀道。这株被《四川通志》郑重记载的草木,正以“蜀地代表”的身份,继续书写着与这片土地的千年缘分。

(上卷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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