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月后,县医院。
洁白朴素的病房内王书伟颓废的坐在病床上,他的脸颊已经凹陷了下去,眼下是两圈大大的黑色淤青。他低头看着自己两条打着石膏的腿久久不语,仿佛被抽掉了灵魂。
刘盼儿坐在床前用左手抹着眼泪,她的右手打上了石膏,绷带挂在脖子上。
刘盼儿:“伟哥哥你振作一点啊,公公不会不管你的,他将医药费都寄来了,报纸上说的和你断绝关系一定是假的。”
刘盼儿:“肯定是那个恶毒的女人,在公公面前吹耳旁风,让他把财产都留给你弟弟王耀祖。”
王书伟痛苦的抬起头,两行眼泪唰的一下从眼角划到了下巴,对着天花板颤抖的喊着,“爸爸………爸爸你不要我了爸爸……”
“为什么?为什么房子会塌?为什么偏偏是我们这么倒霉啊………呜呜呜……老天不公平啊……”
两个月前石头村发生了一桩惨案。
那一天王书伟和刘盼儿耍手段抢天赐工作的事被揭露后,村长狠狠警告了他们。
二人痛不欲生,直接跑进了属于自己的小破房子里抱头痛哭。他们决定第2天早上就去镇上发电报,让王书伟的爸爸王厂长给他们寄点钱和票来。重生回来的王书伟决定立刻马上向他爸跪地求饶。
当天晚上村子里就下了十年难得一遇的大暴雨。
之前为了生火,二人扯了好几把房子上的稻草,后来为了睡觉,又把房顶上的稻草扯了一大堆下来当床垫。
东扯一把,西扯一把,房顶都被他俩给薅秃了。
一场大暴雨,直接将两人从睡梦中给淋醒。
整个小破房子变成了迷你版的水帘洞,他俩像花果山的猴子从稻草上爬起来哇哇大叫,急着找瓦罐来接水。
“不好了,房子要把水淹了,伟哥哥怎么办啊?”
“拿个盆,拿个杯子接呀。”
“可是咱们家没有盆,也没有杯子呀。”
两个人站在水帘洞下绝望对视,哭红的眼睛很快又蓄起了泪,这两个人想起受了那么大的委屈,现在连睡觉都睡不安生又哭了起来。
但没有最绝望,只有更绝望。
就在他们在水帘洞下流泪时,只听天空一声巨响,一道惊雷砸到房梁上。
【轰隆隆--】
【砰---!】
小破屋顺势倒塌变成一片废墟,王书伟的两条腿被砸断了,刘盼儿的一只手被砸伤了。两个人躺在废墟里哇哇大叫,他们身上压着不少的东西,根本爬不起来。
“救命啊……救命啊……”
“呜呜呜……我们被雷劈了……快来救救我们啊……”
“王知青……王知青……王知青……”
倒霉的二人不遗余力地嘶吼着,可他们的运气实在太差,接连不断的暴雨声和连续不停的雷鸣把他们的声音隔绝。
大家伙儿睡在安全的知青宿舍里,一夜好眠。
直到凌晨5点暴雨渐歇变成了中雨,睡梦中的知青们才隐隐约约听到有人的呼喊声。
王知青:“你们有没有听到什么声音?我怎么感觉有人在叫我?”
刚子:“听到了,应该是那两个极品。他们也不是第1次大晚上尖叫了,说不定是自己睡不好,想让所有人都睡不好所以鬼叫。”
天赐:“唉,都是我的错,我就应该顺着他们把放牛的工作让给他们,现在都害得大家睡不着觉了。”
黑暗中善良的天赐开始自责,大家伙瞬间开骂王书伟和刘盼儿两个极品,骂了好一会儿,大家伙就翻身就睡,心里想着这俩极品能有什么好事?肯定是对白天的不满,他们可是自己掉进了茅厕,还要把别人拉进茅厕的人。
王知青本来有些顾虑想起床看一眼,但听大家骂了一堆后。翻了个身,盖上被子继续睡觉了。
…………
王书伟刘盼儿身上带着伤,喊了几个小时,精疲力尽的昏了过去。
直到第2天天亮,出门干活的知青才发现院子里的小破房子倒了连忙去找村长。
当时村长正在家里吃饭,听说出事了瞬间吓得碗都掉了,听说出事的是王书伟刘盼儿,村长又把吓掉的碗端了起来,骂了一句,“啊啊啊!!!狗日的,还让不让人活了?!”
废墟中的二人已经被知青们合力地拖了起来,他们身下还放着厚厚的稻草垫子,明眼人一看就知道这俩是把房顶的稻草扒下来当床垫了。
再结合他们之前抽的支撑房子的木头当柴烧,所有人都真相了。
看着像两只瘟鸡一样躺在地上的王书伟和刘盼儿,大家露出了复杂的表情,有一些怜悯,又有一些嘲讽,还带着几分无奈。
村长知道前因后果后更加愤怒,把俩人像是运死猪肉一样,哐哐的一下甩上了拖拉机。
二人被拉进县医院抢救了三天三夜。
他们不光被砸断了手脚还被雨淋了一个晚上,发起了高烧,一时半会儿生命垂危。
村长派天赐在医院守着,反手就开着拖拉机去隔壁村找了生产大队大队长告状去了。
…………
“啊啊啊……大队长啊,这俩极品你能收回去吗?我真的快被他俩给逼疯了。”
“又懒又馋又极品,一肚子的坏水,整天除了算计别人就没憋着个好屁。”
“这次更奇葩,把房子的稻草拿下来当床垫,房子的支柱拿下来当柴烧,现在房子塌了,还成了村里的锅,要村里给他们垫医药费,救了三天三夜还不醒,我受不了了,我受不了了!”
“就算评不上先进农村,都要把这两个极品送走!”
石头村的村长真的是没法子了,直接豁出去了,连先进农村的称号他都不要了。
大队长听了也是一脸惆怅,恍然想起,当初他在火车站接人时,列车长专门把他拉进了小房子对他的嘱咐。
村长:“而且这个王书伟他报复性很强,听说他爸爸也不怎么样……他曾经这么说过……”
大队长:“什么?他竟然说出这种话?难不成以为化肥厂是他家开的!”
村长:“您看看要不要联系一下化肥厂那边的领导,好好调查一下王书伟的父亲?王书伟那么猖狂,他爸肯定有大问题!”
因为王书伟总把他爸爸挂在嘴边,还扬言要在化肥里面掺农药,毒死村里的庄稼。
口口声声说着要给天赐父母穿小鞋,让天赐一家跪地求饶。
大队长左思右想都觉得影响不好,于是将王书伟的种种行为写在了信上,直接交给了化肥厂那边更高级的领导。
石头村村长从大队长那里得到了化肥厂的联系方式,给王厂长写了一封长长的信,足足有五大页纸,将近1万多字。
他在信中控诉着王书伟这一路以来的各种骚操作 ,望王厂长好好管教一下儿子,最重要的是将他们村垫付的医药费给寄过来,以及给王书伟寄一些生活物资。
因为石头村的村长在信中断定,王书伟就是无能的废物,根本没有办法从事任何的生产劳动。
当着别人爸爸的面骂儿子,这个很缺德。这种事村长还是第1次干,他已经忍无可忍,忍不下去了。
再忍下去,遭殃的就是他们整个村。
王厂长收到信那天欢天喜地,摸着厚厚的信封,以为自己的犟驴儿子终于愿意向他服软。结果一拆开看到里面陌生的笔迹和如同刀锋一般的语言。
当时王厂长整个人头脑一热,就被气晕了过去,5张信纸被撒在办公室里。
副厂长和其他几位组长吓得将王厂长送进了医院。
地上的信纸被别人捡起来看了,很快传了出去。
当王厂长从医院醒过来时,整个化肥厂都知道他儿子在乡下做的破事,王厂长只觉得羞愧难当,整张脸皮像被别人扯了下来,丢在地上狠狠踹了三脚又吐了两口浓痰一样。
清醒不到十几分钟,又气的晕了过去。
王书伟在县医院躺着,他爸爸在市医院躺着。
躺了三天后王厂长立马将村里垫付的医药费给寄了过去,甚至连刘盼儿的那份他也一起付了。
因为石头村村长已经在信里面说明王书伟和刘盼儿两个人已经确立了对象关系,两个人还在火车上发生了那种事。王厂长当时气得恨不得吐血,他根本不同意儿子和刘盼儿在一起。
可他们竟然干出了那种事,不想被别人戳脊梁骨,这辈子都分不开了。
刘盼儿现在已经被牢牢的打印上化肥厂王厂长的儿媳妇的身份。
谣言在厂里愈演愈烈,甚至更新了很多不同的版本。有一些版本王厂长本人听了都觉得后背发凉,前途完蛋。
…………
“听说了吗?就厂长那个儿子……啧啧啧……了不得……他说他是厂长的儿子,拿捏天赐一家像拿老鼠一样。”
“啧啧啧……天赐家命苦啊……不过也拿捏不了吧,陈大强现在和桂花都住去桥底了,他们都不是化肥厂的人了。”
“说起来也是造孽,天赐才下乡三天秀红和显宗就上火车了,俩兄妹一人就拿个脸盆走了……桂花哭着跟了一路,一边哭一边骂说天赐把厂把工作给卖了,显宗和秀红啥也没有。”
“我呸,你信她的鬼话?我看是王桂花为了一双儿女,把陈大强的工作给卖了,那些钱和票肯定私下塞给秀红和显宗了。”
“明面上就拿一个盆也是为了好看,当时她在大家伙面前保证说以后把工作还给天赐吗?她就是得了便宜还卖乖,又想要工作的钱,又想得好名声~”
“造孽嗷,我们整个化肥厂就天赐最可怜……”
化肥厂的员工们都在感叹陈家一家的不幸,但大家主要同情的是去乡下的天赐。
陈家的房子烧了烧得一干二净,那房子又本来是化肥厂的家属房。陈大强的工作被卖了,他们就不算是化肥厂的职工。他们也没有多余的钱,将被烧掉的房子重新修好。
秀红和显宗下乡后,为了讨一口饭吃,王桂花就带着陈大强回娘家了,但很快又被赶了出来。
一个老婆子带着一个屎尿都兜不住的残废,王桂花没办法就只能借了一辆板车和陈大强去住桥洞了。
平时靠着回化肥厂员工宿舍这边讨点东西顺点东西,有的时候拉着陈大强去街上讨饭,勉勉强强也能糊口。
…………
王厂长寄出医药费后的一个月过得风平浪静。
因为那是暴风雨来临前的平静。
很快他因为作风问题被撤职了。
厂里的谣言传的太厉害,版本更新的太恐怖。已经引起了上层领导的重视,再加上生产大队大队长写的那一封信,化肥厂上面的领导就好好派人调查了王厂长。
这一查就查出了问题。
于是他就丢掉了厂长之位,还要去农场做三年的劳动改造。王厂长的天当时就塌了,他被警察带走的那一天,王书伟和刘盼儿刚好发了一份电报回来。
大致内容是:打的钱和粮票他们用完了,再寄一点过去。
王厂长坐在冰冷的铁窗里,看着自己心过门哭的稀里哗啦的老婆,摇着铁窗开始尖叫,“啊啊啊啊!!!”
“啊啊啊啊!!!”
“断绝关系,断绝关系,我要和他断绝父子关系!”
“啊啊啊啊!!!那个逆子,我要登报和他断绝父子关系。”
冰冷的铁窗泪锁住的是一颗破碎的父亲的心。王书伟终于凭借一己之力将他的爸爸送进了农场。
王书伟的后妈也恨毒了王书伟,马不停蹄的就找了报社,登报断绝王书伟和王厂长的关系。
然后拿上新鲜出炉热乎的报纸,包上一坨从路边捡的狗屎,寄给了在医院住院的王书伟。
王书伟刚刚入院时整个人桀骜不驯,狂妄自大,因为从村长那里得知,他的医药费是他爸爸出的。他心里觉得他爸爸终于又爱他一次。
那些王厂长寄来的生活费王书伟和刘盼儿花的大手大脚,很快就花完了。
当第2个包裹寄过来时,王书伟开心的当着众人拆开,然后摸到了一坨生蛆的狗屎。
将狗屎和蛆走掉之后,看到报纸上那一则断绝关系的告示,他人就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