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日后。
迪州城外,金帐草原。
七日前的肃杀血腥,被今日更浓烈、更诡谲的杀机所取代。
草原正中,一顶巨帐拔地而起。
其形制之夸张,已非营帐,而是一座黄金宫殿。
通体鎏金的帐顶在烈日下,反射着一片刺目的辉光。
那不容置疑的威压,灼痛了所有人的眼睛。
此帐,本是草原之主的无上象征。
今日,却成了大雍西疆总督的行辕。
金帐之前,一片广阔的广场由白石连夜铺就。
平整的石面在碧绿草海的映衬下,格外突兀。
这里,是李承泽为西疆诸部准备的舞台。
一个要么臣服,要么死亡的舞台。
广场四周,凉州军的玄甲锐士结成万人方阵。
黑甲连绵,静默无声。
吞噬了光线,也吞噬了声音。
密集的枪戟直指天穹,锋刃在日光下折射出一条条森白的寒芒。
与士卒们冰冷的铁甲交相辉映。
数十面绣着“权”字的玄黑大旗,在草原长风中被扯得笔直。
每一次卷动,都发出裂帛般的沉闷呼啸,带起一股令人窒息的杀伐气。
更外围,那些起伏和缓的草坡上,暗藏杀机。
郭开的神弓营,已悄然布下天罗地网。
数千神射手与草地融为一体,手中长弓早已满月。
泛着幽光的箭头,从无数个刁钻的角度,遥遥锁定了广场上的每一寸土地。
只等一声令下。
万箭攒射,可将踏入此地的所有生灵,钉死在白石之上。
万事俱备。
只欠……
那些自诩为草原雄鹰的猎物,前来入瓮。
午时三刻,日头正烈。
远方的地平线,被一道滚滚的黄龙撕开。
轰隆隆——!
不是千军万马的奔腾,却胜似山崩地裂。
数百骑精锐护卫着中央一匹神骏非凡的白驼。
驼背上的男人身形魁梧,古铜色的皮肤在烈日下泛着油光。
白驼未停稳,他便纵身跃下。
沉重的皮靴砸在白石上。
发出“咚”的一声闷响,竟将脚下一块方石踏出蛛网般的裂纹。
西疆最大部族,瀚海部,拓跋烈!
他身后,最精锐的“瀚海驼骑”翻身下马。
动作整齐划一,煞气冲天。
拓跋烈无视前来迎接的大雍官员,径直走向广场中央的坐席。
他一脚踹开一张椅子,大马金刀地坐在了最尊贵的主位上。
粗壮的手臂砸在椅背上,发出沉闷的巨响。
“这椅子不错,够气派!”
他放肆的笑声划破寂静。
其中的挑衅,赤裸裸,毫不掩饰。
紧接着,另一侧草坡,一片阴影毫无征兆地浮现。
数十头体型堪比牛犊的巨狼悄无声息地出现,簇拥着一个身披狼皮的阴沉男人。
苍狼部,巴图。
他没有走向喧闹的中心,而是挑了个最偏僻的角落坐下。
那几十头巨狼伏在他的脚边,喉咙里滚动着低沉的威胁性呜咽。
一双双绿油油的兽瞳,死死盯着场中每一个人。
巴图的沉默,比拓跋烈的喧嚣更危险。
叮铃铃——
清脆的驼铃声由远及近。
鸣驼部首领乌兰,一个体态丰腴、满脸横肉的女人。
驾驭着一头通体黝黑的骆驼王,悠然而至。
蛮骨部的赫连戈,浑身挂满人兽骨骼饰品,胯下骑着一头狰狞的狮子。
所过之处,连久经沙场的都开始不安地刨动蹄子。
圣火部的摩柯,则带着一众红袍祭司。
手中摇晃着怪诞的法器,口中念念有词。
一路走来,令周遭空气都变得燥热。
……
一个接一个。
除幽蜃部外。
西疆其他十一部族的枭雄,带着各自最引以为傲的武力。
悉数登场。
偌大的白石广场,瞬间被这些桀骜不驯的草原霸主和他们各自的坐骑、护卫填满。
凶兽的低吼,男人的粗鄙笑骂,兵器碰撞的脆响。
混杂着汗水、野兽和烈酒的气味。
将此地变成了一个野蛮、混乱、暴戾的斗兽场。
他们高声谈笑,唾沫横飞。
完全没把四周那黑压压的万人军阵放在眼里。
这哪里是来赴宴。
分明是来示威!
肃杀的军阵中。
无数凉州军士卒的手,已经死死攥紧了手中的长戟,手背青筋暴起。
只等一声令下。
而金帐之内,依旧毫无动静。
仿佛对外面这群即将失控的豺狼虎豹,浑然不觉。
突然。
金帐的帘门,无声向两侧滑开。
场间所有的喧嚣、所有的咆哮、所有的粗鄙笑骂。
在这一瞬间,戛然而止。
似有一只看不见的大手,扼住了所有人的喉咙。
李承泽一身玄色绣金线的总督官袍,缓步而出。
他脸上挂着笑,可那笑意映不到眼底,仿佛只是画在脸上的一张面具。
李承泽闲庭信步,似不是走向一个即将爆炸的火药桶,而是去自家的后花园散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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