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之前还在用弯刀敲打皮甲的苍狼部骑士,手臂僵在了半空。
脸上的狞笑僵住,扭曲成了一副活见鬼的惊恐。
整个沙场,死寂无声。
粗野的哄笑,挑衅的叫嚣。
全都被刚才那无声的湮灭,吞噬得一干二净。
风吹过沙丘,发出呜呜的声响。
此刻听来,却像是无数冤魂在哭嚎。
巴图脸上的血色瞬间涌起。
又在下一刻褪得一干二净,只留下一片惨白。
他死死攥着缰绳,手背上虬结的筋络如同盘错的树根。
座下的青色巨狼,再没了之前的凶性。
尾巴死死夹紧,喉咙里发出“呜呜”的悲鸣。
四只爪子不安地刨着沙地,拼命想要后退。
恐惧!
这头沙海凶兽。
从眼前这个纤弱的少女身上。
感受到了足以将它碾成粉末的、来自生命更高层次的绝对压制!
另一边。
拓跋烈那张古铜色的脸庞上,颊边的肌肉狠狠抽搐了一下。
他的目光死死盯在黛玉身上,像是要将她整个人看穿。
这根本不是武功!
更不是什么巫术!
这是神魔才有的手段!
权景朔站在黛玉身后,紧握刀柄的手不知何时已经松开。
他看着挡在自己身前那道纤柔的背影,心中翻江倒海。
这,就是她的底牌?
这还是他……外甥女吗?
在所有人惊惧的注视下,黛玉缓缓转身。
清冷的目光,扫过巴图和拓跋烈两方人马。
断魂笔早已隐去,她收回手,拢入宽大的袖中。
而后,她开口了。
声音依旧清淡,却字字如惊雷,在死寂的沙场上炸响。
“幽蜃部,勾结外敌,意图分裂西疆,刺杀朝廷命官。”
黛玉顿了顿,一字一句,清晰地宣告着判决。
“罪大恶极,已被我大雍王师,就地正法!”
“此地,自今日起,归大雍所有。”
一言既出,天地间空气都沉重了几分。
这不再是个人武力的炫耀。
这是代表一个庞大王朝的意志,对这片土地做出的最高宣判!
巴图和拓跋烈的心脏,沉入深渊!
他们可以不惧一个江湖高手。
甚至可以不惧权景朔的军队。
但他们,敢公然与整个大雍为敌吗?
巴图脸上的冷汗,流得更凶了。
他下意识地看向身旁的拓跋烈。
却发现,对方也在用一种极其复杂的眼神看着他。
是联手抗衡,还是……就此臣服?
黛玉清冷的嗓音再次响起。
“两位,是想留下来,与我大雍的军队,谈谈心吗?”
“谈心”二字,轻飘飘地吐出。
巴图的身体猛地一颤。
胯下的巨狼更是发出一声哀鸣,竟控制不住地后退了半步。
这哪里是谈心?
这是在问他们,想怎么死!
就在这死寂的僵持中,拓跋烈忽然爆发出一阵大笑。
“哈哈……哈哈哈!”
笑声粗犷,打破了这令人窒息的氛围。
他深深地看了一眼那个纤弱的少女。
再扫过她身后那些虽已力竭,却依旧挺直了脊梁、战意未消的凉州军士。
迪州之战!
那场仗,他们十二部族败得太诡异了!
虽说有各部族人心不齐的缘故。
可事后无论如何推演,都无法解释那场莫名其妙的大溃败。
仿佛有一只看不见的手,在背后拨弄着所有人的命运。
而所有匪夷所思的细节,最后都指向了一个被当作战后笑谈的传闻——大雍,一位年仅十岁的小郡主。
拓跋烈脸上的笑容,一点点收敛。
神魔般的手段,凭空抹去巨岩……
迪州战场上那些无法解释的“神迹”……
与眼前少女凭空抹去巨岩的霹雳手段。
在他脑中疯狂地交织、重叠!
一个让他浑身汗毛倒竖的念头,疯狂地在他脑中窜了出来!
难道……
传闻是真的?!
答案,已经不言而喻。
拓跋烈笑声戛然而止。
他猛地一抱拳,对着权景朔的方向朗声打着哈哈。
“真是英雄出少年!”
“权将军,既然此间事了。”
“我瀚海部,就不多打扰了!”
他顿了顿,语气里透着一股急切。
“改日!改日定要去我王帐,与你痛饮三百杯!”
话音未落,他猛地一拽缰绳,根本不给任何人反应的机会。
座下的骆驼发出一声嘶鸣,竟是头也不回地带着他的人马,决绝地转身。
来时气势汹汹,去时,却如退潮般迅疾。
不过转瞬之间。
瀚海部的人马便已在数丈开外,卷起漫天黄沙,狼狈地消失在了大漠的尽头。
拓跋烈跑了!
巴图的脸色瞬间比死了亲爹还要难看。
这个只见风使舵狐狸!
他被独自晾在了原地,面对着那个刚刚才展现了神魔之威的少女。
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直冲百会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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