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边最后一丝残阳被大地吞没。
东部大漠的尽头,一道无边无际的灰白屏障,隔绝了天地。
那不是山,也不是墙。
是一道灰白色的毒瘴。
毒瘴在缓缓蠕动,一起一伏,吞吐着令人窒息的气息。
将整个天际,都染上了一层死寂的灰败。
瘴气之内,金铁交鸣声与血肉撕裂声纠缠不休。
凄厉的惨叫刚划破长空,就被这粘稠的死气瞬间吞没、消化。
野兽般的嘶吼此起彼伏。
无数声音交织、碰撞,最终化作一片混沌的杀伐之音,被死死地锁在这片绝地之中。
正在此时,一道身影无声无息地在毒瘴前凝立。
是黛玉。
她站定后,没有多看一眼面前这堵蠕动的瘴气之墙,径直阖上了双眼。
下一刻,磅礴的神识,化作决堤的洪流,无声地撞向眼前的屏障!
原本足以隔绝一切生机的毒瘴壁垒。
在她的意志面前。
脆弱得如同薄纸,被瞬间洞穿!
一瞬间,一幅惨绝人寰的炼狱绘卷,在黛玉的识海中轰然展开!
数千名凉州军的精锐,一个个双目猩红,脸上挂着扭曲癫狂的笑容。
他们手中的钢刀,不再对准敌人。
而是疯狂地劈砍向自己朝夕相处的袍泽!
“哈哈哈!”
“死!都去死!”
一个魁梧的壮汉,将长刀狠狠捅进对面兄弟的胸膛。
昨夜,他们还分食过同一张饼。
鲜血喷涌,溅了那壮汉一脸。
他却浑然不觉,只是伸出舌头,贪婪地舔舐着唇边的咸腥。
曾经坚不可摧的战阵,早已崩溃。
信任、情义、袍泽之谊……
被撕成碎片,碾为尘泥。
只剩下最原始的杀戮本能。
黛玉的意识冰冷地扫过这片修罗场。
她的神识没有半分停顿,化作一柄无形的利刃。
“咔嚓”一声,剖开了由毒瘴构筑的幻象核心!
幻象层层剥落。
血腥杀戮的背后。
真正的敌人,暴露无遗。
黛玉的唇角,牵动了一下。
她不是在笑。
是怒极!
红唇轻启,吐出两个冰冷的字眼。
“幽……蜃。”
黄沙被鲜血浸透,凝成暗红的泥沼。
断臂,残腿,破碎的脏器,随意抛洒。
浓烈的军魂煞气,混杂着绝望与疯狂。
被头顶的毒瘴贪婪地吸收、转化。
战场的正中央,她的舅舅,权景朔,浑身浴血。
十几个最忠心的亲卫,猩红着眼,结成必杀的战阵,将他死死围困在核心。
权景朔虎目圆瞪,手中的长刀却在剧烈地嗡鸣颤抖。
极致的愤怒与心痛充斥胸腔。
刀刃无法斩向敌人。
因为他眼前的敌人,全是他最忠心的袍泽!
而在那些亲卫的幻觉中。
他们的将军,早已化作一头择人而噬的滔天妖魔!
黛玉的神识越过战场,无视了所有的混乱与死亡,径直刺向毒瘴的最深处。
那里,一座森然的白骨祭坛,正在缓缓转动。
祭坛之上,无数扭曲的符文在骨骼间流淌,发出令人不适的摩擦声,散发着冲天的怨毒。
祭坛的正上方,她的继母,权景瑶。
正被数条手臂粗的黑气锁链洞穿了琵琶骨与四肢,高高吊起!
双目紧闭,脸色白得没有一丝血色。
生机,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从她体内被抽走。
那些被抽出的生命力,化作精纯的能量。
被下方的祭坛疯狂吞噬,再源源不断地输送给整座大阵。
原来,她就是这座“幻蜃毒瘴”的阵眼!
幽蜃部,竟是用权景瑶的命,来炼化舅舅麾下最精锐的大军!
黛玉心中的杀意,在这一刻,彻底沸腾!
白骨祭坛之下,盘坐着一道枯瘦的身影。
黑色的祭祀长袍几乎要将他整个人吞没,只有那张绘满金色图腾的脸暴露在外。
他张开干枯的双臂,仰头向天。
两股截然不同的能量洪流,正从正从战场和祭坛两个方向汇聚而来,灌入他的百会穴!
一股,是战场上冲霄而起的血色煞气,充满了暴虐与疯狂。
另一股,则是从权景瑶体内被强行抽离的、精纯至极的生命本源!
黑袍人喉间发出满足的嗬嗬声,脸上的金色图腾扭曲蠕动,像是活了过来。
每吸入一分能量,他干瘪的身体就鼓胀一分。
皮肤之下,无数血色的筋脉在疯狂增生,几乎要撑破那层老皮!
他的气息,正在以一种恐怖的速度暴涨!
幽蜃部大祭司,迦罗什!
黛玉骤然睁眼。
强攻?
不行。
这座大阵就是一个巨大的死亡陷阱,以继母为阵眼,以数千将士的性命为引信。
任何一点外力强行介入,都会让这里的一切瞬间化为飞灰。
舅舅,继母,还有那数千凉州军,一个都活不了。
“云灵。”
心念一动。